當飛船駛進北荒地界已經是七天之後。
顧白青坐在船頭指揮,他說知道一條近路,兩個時辰就能到醫宗。
楚鈴兒站在甲板上,看著沿途風景。
這是她這幾日唯一的樂趣。
她很少這樣放鬆只是單純的欣賞,卻也覺得這樣下的風景別有滋味。
沒看一會兒,身旁忽然籠罩一片陰影。
楚鈴兒抬眸看去,對上白辛夷看她的視線。
這七日他們都沒說過話,就像是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
這時候來找她幹什麼?
楚鈴兒不明所以,也沒主動開口問,收回視線繼續看向遠方。
白辛夷見她收回視線,頓了一下,也跟著看向遠處。
沉默片刻,最後白辛夷還是忍不住開口,他問:“馬上就要到醫宗了,你想過之後要做什麼嗎?”
這個問題楚鈴兒想過,她現在需要一福澤之地來恢復修為。
但她不打算告訴白辛夷。
“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
白辛夷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他想了想又什麼都沒說。
楚鈴兒忽然怪異的瞥了他一眼。
她還以為白辛夷過來是有什麼正事要說,結果就這?
不過她倒是有一件事,想要跟他談談。
“白辛夷。”楚鈴兒轉過身對著他:“現在的魔族是什麼樣的?”
“魔族?”
白辛夷垂眸思考片刻後,答道:“一百年前孜晹死後,他的手下蘇興逸成了新的魔尊,那時他已是分神後期,自從他成為魔尊後很長一段時間,魔族都不曾離開南界,師尊說他是有意淡化兩界關係,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年魔修又開始頻繁出現在人前。”
白辛夷這介紹實在是太書面,楚鈴兒挑了挑眉:“就這些?除了蘇逸興其他的不知道嗎?”
白辛夷搖了搖頭。
在他小時候魔族是存在於書中的鬼怪,直到十幾歲才第一次真正的見識到了魔族。這麼多年來,他認識的魔族基本上都死了。
對於魔族內部,他其實一點也不瞭解。
知道蘇逸興也是因為他是魔尊。
楚鈴兒沒想到會是這樣。
她嘆了口氣,熱心的科普道:“魔族實行一尊二長三女四護制,一位魔尊,兩位長老,三位聖女,四位護法。魔尊和長老守在南界都城,無大事不出,三位聖女掌管祭祀雜務,四位護法守在四方,為一方番地領主。”
最開始的魔族就是一盤散沙,每個人都野心勃勃,不甘居於魔後,有的魔今天是一方領主,明日就身首異處。
為了解決這種狀況,孜晹挑選出最強的七位手下,設立了二長三女四護,之後魔族便擰成一股繩,專心對外。
就是不知道孜晹死後魔族還是不是原來的模樣。
楚鈴兒說完後,白辛夷瞭然的頷首。
隨之而來的便是懷疑。
這幾年來,他們抓到過不少魔修,當他們詢問其魔族情況時,那些魔修要不就是不知道,要不就是不肯說。
這也是他們對魔族瞭解甚少的原因。
楚鈴兒說的這些,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楚鈴兒不知道因為自已的一段介紹這人已經懷疑上了自已,她介紹完後就直奔自已一開始的目的:“昨天小五和風蟬衣提起過一個人,她們都叫他尊上,那些人血應該都是他要的。”
聞言白辛夷皺起眉,他明白楚鈴兒的意思。
這麼多人血,不管他用來做什麼,肯定不會是好事。
楚鈴兒還在繼續說:“我本來以為你能多少知道一點關於魔族的事,現在來看,這人血的下落是查不到了。”
“我傳信給師尊,讓他與告知幾位宗主。”白辛夷立馬做出決定。
不知道魔族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們需要警示起來,認真提防。
和聰明人交談就是舒心。
得到想要的結果後,楚鈴兒露出笑容。
她感嘆:“白少俠,果真甚得我心。”
“....?”
白辛夷突然僵住,眸中可見驚訝。
楚鈴兒沒注意他的變化,感嘆完就轉頭繼續眺望遠方。
飛船翻過荒山來到一座山谷。
山谷四周迷霧重重。
顧白青在船頭揮著頭朝他們喊道:“到醫宗啦!!”
楚鈴兒朝下看去,除了霧什麼也看不見。
這時飛船忽然加快速度,向下俯衝。
顧白青摸到腰間的葫蘆,將葫蘆扯下來向白霧擲去。
葫蘆掉進白霧中,映出一個巨大的‘藥’字,緊接著白霧像是受驚的白兔遇見了兇獸一樣,急急退去。
飛船平穩落在地上。
在前方一塊寫了‘迷蝶谷’的巨大牌坊紮根聳立。
楚鈴兒跟著他們下了飛船。
顧白青特意湊到她身邊,為她介紹:“楚姐姐,這裡就是我們醫宗。”
從牌坊開始,裡面的景色大不相同,牌坊之外是荒漠,牌坊之內是綠洲,各種各樣的花草樹木林立兩旁,林中鳥鳴蟲叫。
楚鈴兒評價:“倒像是世外桃源。”
“那當然。”顧白青很是傲嬌。
他們醫宗的每一處都是祖祖輩輩用心照料而得,他敢打包票,醫宗的景色絕對是世間數一數二的。
這時錢伯開口:“白青,先帶幾位進去吧。”
顧白青應聲,轉頭看著送他們來的幾位修士,道:“多謝幾位不遠相送,一同隨我們進去,喝杯茶再走?”
幾名修士連忙搖頭:“護送你們是我們的職責,現在到了我們也該回去覆命了。”
聞言顧白青不多勸,再次道謝。
等幾名修士離開,他才看向楚鈴兒道:“楚姐姐,走吧。”
這些人中,只有楚鈴兒是第一次來醫宗。
因此顧白青格外關注她,一直走在她身側,邊走邊向她介紹:“我們的住所在山谷裡面,走完這條小路的盡頭就是,到了我先帶你們去見我爹。”
“你爹...是個什麼樣的人?”
楚鈴兒和醫宗打交道打的少,也從來沒有見過醫宗宗主。
“我爹...”顧白青託著下巴,想了想肯定道:“我爹是一個沉迷醫術的笨蛋。”
這形容...沉迷醫術很好理解,笨?能當醫宗宗主的人,你說他笨。
走在一旁的錢伯聽見顧白青直白的形容,不忍直視的撇過頭。
楚鈴兒心中生疑。
她歪過頭向白辛夷求證:“是嗎?”
白辛夷沒想到她會忽然問他,頓了一下,道:“顧宗主人很好,你不用擔心。”
居然一下看出她心中所想。
楚鈴兒眼神閃了閃,轉過頭。
走出小路,就能看見人煙了。
這裡和其他宗門不一樣,沒有高聳的城池,沒有鱗次櫛比的街道,更像是一個小村莊。
隨處可見窩在地裡種植藥材的弟子。
看見顧白青的就開口打個招呼,沒看見的,顧白青也不會打擾他。
顧白青帶著他們一路深處走去。
直到一座小院面前才停下。
小院看著比別的房屋大一點,門前掛了一個破舊的木牌,木牌上寫著醫宗兩個字。
顧白青一掌推開院門,揚起笑臉對著楚鈴兒道:“歡迎楚姐姐來到我家。”
楚鈴兒視線掠過他落在院子裡。
這小院就是典型的農家小院,空地上曬滿了藥材,牆角堆放著廚具。
這時屋內走出一個穿著素衣的女子,抬手伸了個懶腰,伸完後就準備就去,剛移開腳,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的轉頭。
“白青?”
這聲音一響起,顧白青頓時露出欣喜的臉色,跑到女人身邊,將她一把抱住。
喚了聲:“阿孃”
這聲音,頗為委屈。
林青黛揉了揉兒子的腦袋,打趣道:“嘖嘖,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哇。”
這幾天顧白青沒少受委屈,差點就死了,現在終於回到家,見到孃親,他就不自覺想要撒嬌。
但他還記得有人在。
少宗主還是很要面子的,他從林青黛的懷中離開,抹了一把鼻子,對林青黛介紹:“阿孃,這是楚姐姐,她是辛夷哥哥的朋友。”
楚鈴兒正上前,聽到顧白青介紹,當即向林青黛行了一禮:“夫人好。”
林青黛向她頷首,受過這一禮。
接著她看著跟在後面的白辛夷,問:“辛夷,你可尋到暹羅草了?”
又是這個問題。
不得不說,他們醫宗的人是真的很關心藥材。
楚鈴兒與白辛夷對視一眼。
白辛夷正要開口,一旁的顧白青迫不及待的出聲:“阿孃,暹羅草被楚姐姐吃了。”
“什麼!?”
林青黛震驚的表情和當初顧白青一模一樣,她先是看顧白青,又接著看白辛夷,見白辛夷點頭後,又把視線對準楚鈴兒,露出一副肉痛的表情:“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一株暹羅草,她們能煉多少種藥了。
對於林青黛的感慨,顧白青深有同感,他重重的點頭:“要是把藥給我,我肯定能煉出最好的藥來。”
林青黛的感慨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顧白青,沒忍住,開口打擊:“把藥給你還不如她吃了。”
“阿孃!!”顧白青生氣。
“我的醫術是有點不行,但也沒那麼嚇人吧!”
“呵呵。”
林青黛轉過身,對著白辛夷和楚鈴兒她們道:“大家先進屋吧。”
楚鈴兒和白辛夷幾人跟著林青黛進屋。
被親孃嘲諷的顧白青,哼了一聲,焉嗒嗒的跟在後面。
醫宗只有弟子,沒有下人。
進屋後林青黛親為她們泡了一壺茶。
後腳跟進來的顧白青喝了一口茶後,問她:“阿孃,我爹去哪兒了?”
林青黛放下茶壺,聞言翻了個白眼:“去哪兒了,還能去哪兒,去後山看他的寶貝了唄。”
後山是他們專門騰出來養殖特殊藥材的場地。
裡面的每一株藥都費了他們不少心血。
顧白青也經常沒事去後山閒逛。
不過他娘不喜歡他們去。
因為他們一去就會忘記時間。
想到這兒,他有點心虛的開口:“那我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林青黛礙於有人在場,沒有把臉色拉的難看:“你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還不是得看他的心情。”
顧白青頭疼的揉了揉額間。
片刻後,他站起身:“那我去後山叫我爹回來,辛夷哥哥,楚姐姐,你們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他去叫人是最好不過。
白辛夷點頭:“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顧白青擺擺手:“你跟我還客氣什麼。”
顧白青走後,林青黛問白辛夷:“你們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是在路上遇見什麼事了嗎?”
本來白辛夷正打算與她說的。
聞言將在中都發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
末了問她:“黛姨可知道那是什麼毒?”
醫宗有的人善醫,有的善毒。
林青黛就是善毒的那一種。
她道:“天下之毒,無種類之分但有依據可查,聽你們所言那毒應該與陰陽彩蝶有關,這種毒我有幸在一魔修身上見識過,不過我也只是見過,不知道解法,還是等我見過中毒的人再說,你們把人放哪兒了?”
錢伯接話道:“人在善醫堂。”
林青黛站起身:“走吧,我去看看。”說著她就往外走,剛走兩步突然停住,轉頭尷尬的笑了笑:“辛夷,你和楚姑娘就在這裡等白青他們吧,我先去看看。”
她們都是對醫毒有著熱愛之人,一聽見自已沒解過得毒就有些迫不及待。
白辛夷早就習慣了,點頭道好。
她們一走,白辛夷將方興幾人叫到屋外,道:“方師侄,你先帶著幾位師侄回劍宗,治好茯苓後我會盡快回去。”
“是,小師叔。”
人已帶到,他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
白辛夷又道:“中都的事你們回去稟告我師父。”
方興頷首應是。
幾名弟子走後,一下清靜下來。
白辛夷回屋時,楚鈴兒還在喝林青黛給她倒的茶。
瞧見他後,問:“人走了?”
他們談話沒有刻意避開她,聞言白辛夷點點頭。
楚鈴兒放下茶杯,託著腮感嘆:“這醫宗和我想的倒是完全不一樣。”
“你想的是什麼樣的?”白辛夷問。
“好歹是個大宗門,就算不富麗堂皇,也不該如此輕簡。”
隨便拉出一個小宗門,和它一比,也是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