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蓮蓉決定赴死,對於西門連溪的命令他沒什麼意見。
在場中人,唯一產生反應的是菀娘。
她的弟弟小五剛死,現在她的夫君又要離她而去,這讓她怎麼能接受。
侍衛來帶走西門蓮蓉的時候,她緊緊抱著西門蓮蓉,不撒手。
她眼角發紅,字字撕心裂肺:“連蓉,不要走,不要,我求你們,放過他....”
這是幾十年來,菀娘第一次哭的這樣傷心。
西門雙手顫抖的拽緊衣袖,壓抑著不敢出聲,只是看著便已淚流滿面。
這場景見得實在難受。
楚鈴兒感覺胸悶,轉身出了屋子。
在那群自詡正派之士的眼中,西門連蓉是罪大惡極,但楚鈴兒並不覺得。
新人常有,真情少見。
西門蓮蓉對菀孃的真心,可歌可泣。
如果她是西門蓮蓉,只會比他還狠。
“這邊事情解決後,我們就去醫宗了。”
不知什麼時候白辛夷也出來了,他站在楚鈴兒身邊,隨她一起眺望遠方。
西門連溪承諾明日會提供一艘飛船給他們。
他們在中都耽誤了不少時間,等不及看西門連蓉的最終結果。
楚鈴兒對最後的結果不感興趣,有一件事,她憋在心裡半天了。
“白辛夷。”她側過身看著白辛夷,問他:“那日我的毒,是怎麼解的?”
白辛夷驚訝的與她對視,不知道為什麼楚鈴兒怎麼提起這件事,他想到那日的解毒過程....
楚鈴兒想知道老人說白辛夷為了救她吃了毒蟲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算她欠他一個人情。
但白辛夷的反應好生奇怪。
驚訝就算了,耳朵怎麼也紅了?
就在她準備再問的時候,白辛夷忽然偏過頭不看她,略帶心虛的聲音漸漸響起:“那日我吃了老丈給的毒蟲,想要用毒蟲將你體內的毒吸出來,但是你很排斥我的神識,所以我才不得已...只好用嘴渡進去...”
說的後面,白辛夷感覺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他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他已經十分斟酌用詞,那日確實是別無他法,只能冒犯。
只求楚鈴兒莫要怪罪。
若是她覺得自已輕薄了她,想要他負責。
那。
也行。
楚鈴兒可以跟他一起回劍宗,去見師父,爹孃。
雖然師父一直對他說,身為劍修,當斬斷情緣。但阿孃也說過,只要他心正,情緣不會影響修煉。
白辛夷天馬行空的想了許多,想著想著他才驚覺不對勁。
楚鈴兒一直沒說話!
他側身看向楚鈴兒。
只見楚鈴兒皺著眉頭,一副很煩躁的樣子。
白辛夷心一顫,慌了:“你怎麼了?”
楚鈴兒聽見白辛夷說他吃了毒蟲後,就開始思考要怎麼還這個人情,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一個天之驕子,好像沒什麼缺的。
聽到白辛夷問,還人情這種事擺在明面上來說不好,於是她搖了搖頭:“沒事。”
她的表情一點不像沒事,白辛夷抿了抿唇,換了一種問法:“那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楚鈴兒還真沒有什麼要說的,不過好歹救了自已,該道謝。
她抬頭,起唇道:“多謝你了。”
這和白辛夷想的完全不一樣,他以為楚鈴兒主動提起這事,是要問罪的,怎麼變成道謝了。
難道是自已用詞太委婉,她沒聽出來?
白辛夷打量著楚鈴兒,自已是萬萬拉不下臉,再問一遍的。
但他實在看不出來楚鈴兒在想些什麼。
這時顧白青從遠處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說:“辛夷哥哥,你們怎麼在這兒,我找你們半天了。”
白辛夷問:“怎麼了?”
顧白青站定後,道:“錢伯叫你們過去。”
西門蓮蓉落網後,錢伯前去問了他關於那些修士中毒的情況。
這會兒叫他們過去,應該是有什麼發現。
白辛夷立馬收回心思,對著楚鈴兒道:“走吧,去看看。”
四個修士在錢伯的治療下好了很多。
雖然還沒徹底清醒過來,但身上的真氣已經穩住了。
白辛夷他們到時,錢伯正好施完針。
他將銀針一根根烤過後放進針袋中後,走出房門,對幾人行禮。
“幾位,那位二公子說,這些人身上的毒是風蟬衣煉製的毒,風蟬衣這人,老朽也跟她打過幾回交道,此人心狠手辣,製毒手法與常人不同,我這幾日只驗出其中幾種毒來,想要徹底查清,怕是隻能回醫宗,請宗主夫人出手。”
錢伯在醫宗地位不低,他都查不出來的毒,可想其中複雜。
正好他們現在要回醫宗,一起回去就是。
白辛夷道:“好,那就帶著他們一起回醫宗。”
聽到要回醫宗,最高興的人當屬顧白青。
他湊到楚鈴兒旁邊,興奮的對她道:
“楚姐姐,等回了醫宗,我帶你去喝正宗的風清茶。”
前些日子顧白青和楚鈴兒天天逛茶樓,但茶樓的茶都不如他的意,他心中一直惦記著讓楚鈴兒喝一口他們醫宗的風清茶。
他說完後,奇怪的看了楚鈴兒一眼。
這才發現楚鈴兒雖然站著,但是雙眼無神,不知想什麼去了。
他扯了一下楚鈴兒的衣袖,提高音量喊:“楚姐姐!”
楚鈴兒聽見錢伯說這些毒是風蟬衣制的後,就開始後悔,要早知道,她就不把人殺了。
正後悔到深處,耳邊忽然傳來顧白青的一嗓子。
給她嚇得一激靈。
一回神,只見他們都看著自已。
顧白青尤為不爽,癟著嘴問她:“你想什麼呢,我叫你都不答應。”
楚鈴兒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問他:“叫我幹什麼?”
顧白青本來就不好奇她在想什麼,只是隨口一問,聽楚鈴兒反問自已,心思馬上回到風清茶。
他揚起眉:“我說,等我們回了醫宗,我帶你喝我們醫宗正宗的風清茶。”
品茶對於楚鈴兒來說只是個打發時間的東西。但見顧白青興奮的樣子,她勾起唇:“好啊,讓我看看你們醫宗的風清茶有多好喝。”
“當然是百分百好喝!”顧白青拍著胸膛向她打包票。
*
決定好後,白辛夷帶著顧白青前去與西門連溪辭行。
不過他們沒有見到西門連溪。
侍衛說西門連溪去了天機閣還沒有回來。
但他留了話。
說是明日他應該趕不回來,不能相送。這次的事多虧了白辛夷幾人的幫忙,這個人情他記在心中,日後有什麼需要的,儘管來找他。
西門連溪是西門蓮蓉的哥哥,弟弟犯事,做哥哥的有不教之責。
他應該早就料到此去天機閣會被問責,所以特意留了話。
第二日,眾人起了大早。
道元子在這時與他們告別,他此來就是為了中都之事,現在事情解決了,他也該回佛宗了。
行走江湖,聚散常有。
他雙手合十朝眾人行佛門禮:“諸位,後會有期。”
眾人朝他回禮。
白辛夷看著他,點頭示意。
道元子走後,侍衛帶著他們到了飛船停靠處。
西門連溪叫了幾個侍衛與他們同行。
當飛船升空,偌大的中都躺在他們腳下,他們才真正的啟程。
楚鈴兒靠著船,俯瞰下方風景。
飛船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她們就飛出了中都城,城牆變成了山林。
顧白青走到她身邊,跟著她一起往下看。
他開口感嘆:“這些風景真不錯,北荒什麼時候有這麼多樹就好了。”
北荒正如其名,是真正的荒漠。
醫宗身處的迷蝶谷是其唯一的綠洲。
楚鈴兒只聽過,從未去過。
她不由得好奇:“醫宗是什麼樣的?”
“醫宗...”說到自已從小生活的地方,顧白青直起身,對著楚鈴兒講述道:“醫宗在北荒深處的迷蝶谷中,一般人都進去不了,因為山谷外面有第一任醫宗宗主布的迷魂陣,不過有我在,肯定能帶你進去,進了山谷裡面你就要小心,不能去碰路邊的花花草草,那些都是藥材,有的還帶毒。我們醫宗的人,每一個都會醫術,都是從小聞著藥草長大的。”
“當然,你不要以為我們醫宗只有藥草,我們還養了很多靈獸,我們還有一隻鳳凰呢。”
“鳳凰!?”楚鈴兒記得鳳凰這種上古神獸早就滅絕了。
“其實是鴻鵠啦”顧白青解釋道。
鴻鵠是鳳凰的一種,它的毛色雪白。
楚鈴兒只在書上見過,沒想到醫宗還有這種稀奇靈獸。
顧白青見她感興趣,繼續道:“它是我爹費了很大功夫救回來的,當初我爹發現它時,它妖丹都碎了,我爹將它帶回醫宗,用了很多藥才幫它重鑄妖丹。”
重鑄妖丹不是易事。
看來這位醫宗醫宗,醫術確實高明。
“對了,我們醫宗還有個規矩。”
“什麼規矩?”
顧白青指了指自已:“你看看我的名字,再看看辛夷哥哥的名字,發現什麼沒?”
顧白青,白辛夷。
有什麼關聯?
楚鈴兒思考片刻後,搖頭:“沒看出來。”
顧白青‘嘖’了一聲,很是嫌棄:“這你都沒看出來,這不是很明顯嗎,我們的名字都是藥材啊。”
“白青,主明目,利九害,耳聾,心下邪氣,令人吐,殺諸清毒三蟲;辛夷,主五臟身體寒熱,風頭腦痛,面野,解肌,通鼻塞涕出。”
聽顧白青背書一樣道出兩人名字含義,楚鈴兒一臉不解:“白辛夷不是劍宗的嗎?”
“呃...”顧白青忽略了這一點,他解釋道:“辛夷哥哥的阿孃也是醫宗的,是我爹的師妹,所以辛夷哥哥取名也是按照醫宗的取名方法來取的。”
醫宗兒女滿月時,會進行抓鬮,他們的抓鬮與常人不一樣,他們抓的是自已的名字,在上百種藥材中抓到什麼,自已就叫什麼。
楚鈴兒記得白辛夷說過,他妹妹叫白茯苓。
“茯苓啊。”顧白青無奈的晃腦,繼續背書:“茯苓,茯神,行水之功多,益心脾,不可闕也。”
還真全是藥材。
楚鈴兒忽然想到:“那你們醫宗豈不是很多同名的人?”
顧白青頓時翻了個白眼:“世間藥材上萬種,醫宗從開宗到現在弟子加起來還不到一萬人呢。”
每當前人抓到一種藥材,這種藥材下一個人就不能抓了。
所以在醫宗,根本沒有重名的情況。
這倒是楚鈴兒淺薄了。
不過最讓她驚訝的還是白辛夷,沒想到他和醫宗還有這層淵源。
說到白辛夷,就不得不提起他爹的追妻故事。
顧白青往後瞅了瞅,確定白辛夷沒注意到他們後,開口八卦道:“其實當初辛夷哥哥的阿爹想娶我師伯的時候,我爹和幾位師祖都不同意。”
“為何?”
楚鈴兒不記得醫宗和劍宗有過矛盾。
顧白青少年老成的嘆了口氣:“因為辛夷哥哥的阿爹右眼有一條很長的刀疤,我爹他們覺得看著太醜了。”
沒想到醫宗宗主竟是個看臉的,楚鈴兒捂著嘴輕咳一聲,忍住笑意。
顧白青沒注意到她在憋笑,繼續道:“但是我師伯不在乎,她就看上了辛夷哥哥的阿爹,我爹他們沒辦法,出了個難題,讓辛夷哥哥的阿爹去找魔族找一味藥材。”
“你猜怎麼著,嘖嘖。”顧白青一副不忍直視的搖了搖頭:“辛夷哥哥的阿爹雖然把藥材帶回來了,但是左眼被砍了一條一模一樣的刀疤!”
“噗~”楚鈴兒忍不住笑出聲。
看她笑,顧白青也忍不住笑了,不過他還是負責任將故事講完:“雖然辛夷哥哥的阿爹更醜了,但他畢竟找回了藥材,我阿爹他們就不好再為難,讓他們結為了道侶。”
楚鈴兒有點不理解:“一條刀疤而已,你爹不能將它去了嗎?”
“你不知道,那可是一個大魔頭留下的。”顧白青緊皺著臉,彷彿魔頭就在面前一樣:“那大魔頭兩百年前就入了渡劫期,我爹和師祖一起都只能幫辛夷哥哥的阿爹止住傷口的魔氣,想要徹底祛除刀疤,除非是那魔頭親自出手。”
楚鈴兒在聽見渡劫期時就愣住了。
兩百年前就入了渡劫期的大魔頭,只有兩人。
她大概知道白辛夷他爹的傷是誰留下的了,
好在顧白青沒注意到。
等顧白青解釋完後,她尬笑兩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顧白青講到大魔頭後,心中升起巨大好奇,他問楚鈴兒:“你說,渡劫期是什麼樣,當真能彈指間毀滅一城池嗎?”
沒等楚鈴兒回答,他的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魔族長老楚病人和佛宗大弟子道清子都是渡劫期,聽說他們是一起失蹤的,他們會不會同歸於盡了?”
“不會。”顧白青話音剛落,楚鈴兒就反駁道:“他二人不是仇人,怎麼會同歸於盡。”
“不是仇人?”這下輪到顧白青好奇了:“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仇人。”
楚鈴兒垂眸看著他,笑道:“我比你年長這麼多,總該有些你不知道我知道的。”
顧白青撓了撓後腦勺,問:“你多大了?”
楚鈴兒靠著船體,一臉揶揄:“也不大,就兩百多歲而已,不過按照年齡來算,你該喚我高祖奶奶才是。”
“什麼!?兩百多歲!?”
顧白青震驚到破音,他拿出手指比了個二,不敢置信的確定:“兩百多歲,你不會在騙我吧!?”
楚鈴兒樂不開支:“我騙你作甚,為了一聲高祖奶奶嗎?”
這。
顧白青嚥了口水,也是這個理。
接受了楚鈴兒兩百多歲的事實後,他又想到:“你是真的知道楚病人和道清子的事?”
楚鈴兒沒想到他還想著這事,無奈點點頭:“真知道。”
“可是...我爹說過,道清子就是被楚病人約戰後人才不見的。”
楚鈴兒眯起眼睛:“你是說,楚病人約戰道清子後,他就不見了?”
“對啊。”
明明是自已在問她,怎麼變成問自已了,顧白青頓時感覺自已受到了欺騙,一跺腳,哼道:“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還說他們不是仇人。”
顧白青雖然很想相信她,但她沒有證據。
他爹說的話可是有證據的。
佛宗的人都親眼看見了楚病人的約戰書。
呃。
楚鈴兒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只能乾巴巴的重複:“他們真的不是仇人。”
顧白青翻了個白眼,沒有證據的話,他才不信。
見他不信,楚鈴兒也沒有辦法。
兩人陷入沉默。
大眼瞪小眼。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沒有氣度。
過了好一會兒,顧白青才自我安慰好,單方面原諒她的胡言亂語。
換了個話題道:“按照現在的速度,我們應該在七天內就可以到醫宗了。”
他都主動搭話了,楚鈴兒哪有不理會的道理。
她接話道 :“七天後就能嚐到醫宗的風清茶了。”
一提到風清茶,之前的不愉快徹底不見,顧白青又恢復生機,昂著頭,驕傲道:“我們醫宗的風清茶,可比在中都茶樓喝的那些茶,好喝一千倍,不僅好喝,還有藥性,可以治失眠....”
“這麼厲害,那我可要好好嚐嚐。”
顧白青當即為了介紹起了風清茶的配料。
兩人一直聊到中午,白辛夷在遠處喊顧白青用膳。
顧白青屁顛屁顛跑過去,楚鈴兒跟著回頭,對上白辛夷的視線。
片刻後,她收回目光,看向遠處,思慮顧白青剛剛的話。
道清子真的是在約戰後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