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為你提供的《》小說(正文第75章臨刑(一))正文,敬請欣賞! 至乾五年,九月初一。 大都城菜市口人cháo如織,將實木搭建而成的刑場圍的裡三層外三層,原本寬闊的街道上,幾乎再無立足之地。刑場之上,數名劊子手已經就位;因為行刑時刻未到,所以那監斬官的座位仍然空著。不過因為時間已近正午,秋陽正盛,所以遮陽的紅羅傘已經立了起來。 行刑臺下,大都城的百姓們竊竊私語,所討論的話題,都與今天要被處死的某個人有關。 “聽說,那主犯剛及弱冠之年,正是個大好的少年郎啊,哎,真是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今rì殺了老子,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怎麼不去試試?” “我?我可沒有那份膽量!不過……你們聽說沒有,那少年郎跟張凜好像有些淵源,也不知白狼今rì會不會來劫法場。” “張大俠那麼講義氣,一定會來的!” “白狼要來?那咱們還是走吧,萬一誤傷到咱們,可就糟了……” “得了吧,張大俠武功蓋世,槍法舉世無雙,怎麼會傷的了你?”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聽說,當時這少年郎被俘之時,張凜就在身邊,不但沒能救了這少年,連那杆虎頭鏨金槍也被朝廷官軍搶走了。” “這樣說來,那張凜也太不仗義了……” 正在此時,人群一陣攢動,原來是拉犯人的囚車到了。 最前面一輛囚車中,是個年過五旬的老者,他雙眼空洞無神,一臉的死氣,幾rì未見,他鬚髮已是慘白若雪,這容貌給人一種感覺,即便不被處斬,這老人也活不了幾天了——不過老者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一身囚衣也算潔淨,看來在監牢之中,他並未遭受什麼虐待——囚車之上,掛著一面牌子,上面寫著囚犯的姓名和罪行,以及面臨的刑罰。 “這是……野山頭寨主,袁狐!刑罰是……斬立決!”有人念出了牌子上的文字。 “噢!前些rì子,就是這個老頭要帶兵攻入大都城啊!真是自不量力!” “不知道就別瞎說!人家當寨主的時間,比你的歲數還大!如果袁寨主真想攻入大都,還用等到年老體衰?還用等到今天?我可是聽說,所謂攻入大都城的傳言,不過是朝廷放出的風聲罷了,朝廷這樣說,只為引那少年郎上鉤!” “袁大餅進攻大都城,那少年郎為什麼要上鉤?” “這,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你就瞎說?” “我就瞎說了,你能把我怎樣?” “喂喂,要打架出去打!別擾了爺看砍頭的興致……” 眾人正亂哄哄的吵鬧著,第二輛、第三輛囚車又駛進了人們的視野。 “是四大金剛之一的持國金剛!這麼威猛的人都被抓住了?朝廷的官軍還真是厲害啊。”人們指著第二輛囚車中的那個高壯大漢說道。 “是增長金剛!這麼年輕就要被處斬了?!太可惜了!”第三輛囚車裡的年輕人引起了人們的感嘆。 三輛囚車過後,是一隊全副武裝的黃金勇士——就在人們以為,那傳說中的少年郎便是那增長金剛的時候,突然嘩啦啦一陣令人牙酸的怪響傳來,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就在那隊全副武裝的黃金勇士身後,是一臺jīng鋼打造的囚車,囚車之內,是個遍體鱗傷的犯人!那犯人身上的囚衣,已經破爛不堪,幾乎碎成了一條條碎布,裸露出來的肌膚,沒有一塊是完好的,有的傷口已經化膿,即便隔得老遠,人們都隱隱聞到了一股腥臭。 那囚犯長髮披散,遮住了面容,所以人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從他那挺拔如松的站姿來推斷,這個人,絕對是個硬骨頭! 而且,與前面三輛囚車相較,除了囚車的製作材料不同,這第四輛囚車內的犯人的待遇也不一樣——即便被關在囚車之內,他的手腳仍被兒臂般粗細的鐵鏈鎖著,那鐵鏈勒得很緊,緊到幾乎陷進了皮肉之內。鋼鐵囚車周圍,圍著三層弩上弦、刀出鞘,神態緊張的黃金勇士;這些黃金族勇士小心翼翼的押送著囚車前行,他們一邊驅趕靠近的人群,一邊用金sè的眸子掃視著周圍的情況,眼神之中,盡是jǐng惕。 因為這輛囚車的出現,人們頓時安靜了片刻,但也僅僅是片刻,片刻之後,人們又開始了新的議論: “這個……又是什麼人?” “沒看到那牌子上寫的麼?這人叫做莫降!” “莫降?莫降是誰?” “不知道,沒聽說過,恐怕只是個無名之輩吧。” “無名之輩?無名之輩要這樣對待?你們沒看到那牌子上寫的麼——‘從賊附逆,妄圖顛覆社稷,謀反重罪,十惡不赦——是故,判以極刑,凌遲處死!’” “凌遲處死?!”人們對這個訊息,似乎很感興趣。 “凌遲處死……這下可有看頭了。喂,你們猜,是三百六十刀,還是七百二十刀……” 聞聽人群的議論,緊鄰著鋼鐵囚車的一名低階軍官冷笑著對莫降說道:“聽到這番言論,不知你心中可有悔意?為這群愚蠢而麻木的人去死,值得麼?” 莫降並未說話,只是倔強的昂著頭顱,高傲的像一面旗幟。 那人卻仍不肯饒過莫降,仍舊用語言摧殘著他的自尊:“要不說你們這些漢人書生太過愚蠢呢?像這樣無知的百姓,活該被愚弄!似這樣麻木的百姓,活該被奴役!”他當然有理由對莫降如此刻薄,因為正是莫降害的他被免掉了侍衛親軍右翼都指揮使的官職,害他做了低階軍官,害他的父親和兄長被貶斥蠻荒之地——他便是馬札兒臺的幼子,托克托的胞弟,也先。 雖然現在被貶,雖然他也曾暗地裡罵過皇帝的愚蠢,但此時,他仍對黃金帝國的統治有著非同一般的自信,他不屑的說道:“就憑這些麻木的看官,就憑你滿腔熱血喚不醒他們冰冷的心,我們黃金一族,還會繼續做這神州的主人,他們也會繼續做愚蠢的奴隸。” 莫降轉了轉脖子,用沙啞的嗓音回應道:“他們的愚蠢,不正是你們造成的麼?也不正是你們期望的麼?你們入主神州已近百年,可曾開過一次民智?可曾辦過一次科舉?可曾建過一所漢家學堂?你們沒有!非但沒有,你們還廣派金師,強迫他們學習你們的文化,用你們那落後而野蠻的文化填充他們的腦袋,如此這般,他們怎能不愚蠢?” “哈哈!”也先得意的笑了,“到頭來,你也肯承認他們愚蠢了?”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歷史長河中,哪個文明不曾經歷低谷?”莫降像是對也先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可我相信,人心向善,追求進步和開明,才是人心所向,他們不會永遠被矇蔽,也不會永遠愚蠢下去;我也相信,我們的民族不會在黑暗中沉淪太久,因為曾經的榮光會不斷激勵著她,喚醒她沉睡的靈魂,鞭策她不斷前行,走出黑暗,走向輝煌!” “哼!這些,不過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也先冷哼一句。 二人說話的功夫,囚車已到行刑臺前。 有怯薛軍士走近囚車,開啟笨重的囚門,用鋼叉把莫降架了出來,放在行刑臺上。 莫降被架上行刑臺時,袁狐等三人早已在上面各自的位置上等待了。 莫降被四個膀大腰圓的黃金族勇士拖著,依次從他們三人面前經過。 首先,是倔強的昂著脖子不肯低頭的增長金剛,二人擦身而過時,增長金剛沉聲道:“莫降,你是好樣的!是條漢子!沒有丟我們漢人的臉!如果有來生的話,我馮衝甘願做你的馬前卒!”他既然以本名自稱,便證明已經放棄了野山頭增長金剛的身份。 莫降感激的衝他點了點頭,卻也沒有說些什麼。 而後,是一臉悲愴的持國金剛,當莫降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只是慨然一嘆道:“想我一生忠勇,卻不曾想落得如此下場,真是……唉!”千般想法,終只化為一生長嘆。 莫降的回應是搖搖頭,歉然道:“對不住了!”之所以道歉,是因為莫降覺得,野山頭山寨被破,或多或少總與他貿然上山求和有些關係。事前,他雖有過設想,但也只是想野山頭與朝廷勾結,在朝廷的默許下,替朝廷服務,打壓周邊其他山寨,將黃金帝國都城附近的叛亂控制在朝廷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但他卻從未想到,隱藏在撲朔迷離的表象下的yīn謀,竟然如此之深。他也曾想,朝廷或許會放過袁狐等人,卻不曾想黃金一族的朝廷,竟也做出這‘兔死狗烹’之事來。 最後,是袁狐。 袁狐像個沒有了靈魂的屍體般跪在那裡,只是訥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讓山寨的兄弟活下去,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老天要這樣懲罰我……” 莫降並未對他表示些什麼,他知道,現在的袁狐,早在屠刀落下前,就已經死了…… 很快,四名軍士就將莫降拖到專屬於他的行刑架前,將他交給了恭候多時的劊子手。 劊子手是個鬚髮花白的老者,面容枯瘦,身形矮小,深陷的眼窩裡,是一雙漠然的眸子,他已見過太多次生死,也親手結果過太多人的xìng命,哪怕是凌遲之刑,也很難讓那雙冰冷的眸子中有一絲波瀾。 劊子手親自動手,將莫降牢牢的綁在行刑架上。 這個過程中,劊子手沒有說一句話,沉默著完成了行刑前的準備工作。 這時,只聽一聲鑼響,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名錦衣官員騎馬趕到,另有一頂八抬大轎位於官員身後,那轎子似是極輕,隨著轎伕的步伐,一顫一顫,飄飄忽忽。 來在行刑臺前,騎馬官員翻身下馬,卻未急著登臺,而是轉身拱手而立,似是要恭請轎中那人首先登臺。 隨著轎簾被人掀開,一隻纖細欣長、膚sè慘白的手掌伸了出來。 有官員想過去攙扶,卻被轎中傳來的一聲咳嗽阻止,足足一炷香的等待之後,轎中那人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那人穿著一身銀鼠裘皮大衣,腦袋縮在蓬鬆的毛領之中,雖然正是晌午,雖然秋rì高懸,但那人仍是用那雙沒有一點血sè的雙手緊了緊衣領,彷彿在他看來,現在的季節,已經到了深冬。 “天氣真冷啊。”他聲音微弱,似是絕症病人般奄奄一息。 “是啊、是啊。”恭立兩旁的眾位官員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奉承道。 “太陽真曬啊。”他忽然又說。 “是啊、是啊。”眾位官員急忙齊齊抬手,替他遮住了深秋十分的“驕陽”。 雖然這一幕滑稽至極,但人群中卻無一人敢出聲非議,因為這個一臉病容的官員,周身散發出的氣質,幾乎凝住了他身邊的空氣,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是的,他臉sè慘白,彷彿快要死了,可人們的直覺卻告訴自己,若是對他稍有不敬,那麼自己肯定會比他先死去…… 他的腳步,也如那身患絕症之人一般緩慢,可是,一干官員都老老實實的跟在他的身後,等他緩慢的邁出一步,他們才敢跟上一步。 莫降也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同時他也從那人的舉止打扮以及眾官員對他的態度猜出了他的身份——此人便是妥懽帖睦爾現在最為倚重之人,老的沙。 從地面到行刑臺上,一共只有十八級臺階,可老的沙卻用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走上去。這可苦了跟在他身後的一干官員,當他們來在臺上之時,個個都是汗流浹背,個個都似是圍著大都城跑了一圈般勞累——所以,眾位官員望向那一排座椅的眼光裡,也多了幾分熱切。 可是,老的沙並未如他們所願,他並沒有直接入座,而是繼續邁著緩慢的步伐,徑直朝莫降走了過去。 一直走到距離莫降很近的位置,近到兩個人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起,他才停下了腳步。 老的沙抬起手來,小心翼翼的替莫降將散亂的長髮撥到兩邊,也讓對方那冷峻的面龐暴露在他的面前。 因為被牢牢綁在行刑架上,所以莫降避無可避,只能強忍著心中惡寒,等待對方這詭異的舉止儘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