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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善意的欺騙

以下是:為你提供的《》小說(作者:重木)正文,敬請欣賞! ()“文跛子,好久不見。”莫降叫著對方的諢號,卻鄭重的施了一個古禮,言行不一的樣子有幾分滑稽。 “真是好久不見了。”那人並不生氣,只是笑著說道:“你這一施禮,就把我施老了幾十歲,可誰都看得出來,咱倆年齡相差無幾。” “沒辦法。”莫降無奈的笑笑,“一看到你,我便想起當年師尊向你請教的一幕——師尊都尊你為師,我這個當徒孫的,敢不施禮麼?” “狂夫子百般都好,只是這禮法一項,太過迂腐,所以就教出你這個小酸儒來。”那人說著,看了韓菲兒一眼,於是道:“這位是……韓御史的孤女吧。” 韓菲兒不曾想這人竟然知道自己,心中頗為意外。雖然莫降嘻嘻哈哈,但韓菲兒能察覺到莫降對那人的尊重,於是施禮道:“韓菲兒。” “這禮法也是跟莫降學的吧?真是無趣……” 莫降插話道:“文跛子,怎麼總是一副教訓人的口氣?真把自己當師爺了?” “那你想怎樣?難不成……”那人說著,也學著莫降的樣子雙手抱拳施禮道:“小生文逸……這樣麼?”因為他右腿有疾,所以施起禮來,姿勢彆扭,與莫降言行不一的模樣倒是類似。 莫降笑著捶他一拳,向韓菲兒介紹道:“文逸,字逸才——這個人你雖然不認識,但是卻聽說過他的詩作。” “詩作?”韓菲兒聞言又是一愣,自己從未讀過署名“文逸”的詩作啊。 “就是那一首。”莫降解釋道:“當時你掀開劉海,我看到你相貌之時,誦的那一首——柳彎淡眉墨描輕,杏剪漆瞳秋驚鴻,瑤鼻櫻口綴玉卵,薔薇亦能壓傾城——可有印象?” 韓菲兒點點頭,這首詩她記得,只是她想象不出,如此超脫的人物,怎麼會寫出這等豔詩俗曲來? “年少輕狂時胡寫亂作,上不得檯面的。”文逸謙虛的解釋道。 “不曾想,你還懂得謙虛。”莫降笑道:“我本以為你會向菲兒吹噓,‘這是本大才子七歲時逛青樓,遇見一花名薔薇的女子所做……’” 三人正在這邊攀談,卻聽書案那邊有人鶯聲喚道:“文先生,幫奴家寫封家書吧!” 三人望去,見一衣著豔麗的女子依在書案前,她酥胸半露,眉目含情,腰間繫一條綠絲帶,一看便知是風塵女子。此女媚態十足,聲音又憊懶甜膩,直引的路人一陣側目,眼中盡是火熱。 而文逸的目光仍似方才那般風輕雲淡,其中沒有一點猥褻,彷彿這美sè與他無關,亦彷彿美女亦或骷髏在他眼中無甚分別。他拖著跛掉的右腿回到書案旁,坐好後才問道:“不知仙兒姑娘這次要捎什麼訊息回家呢?” 這時,韓菲兒才看到那桌圍上寫的一副對聯——上聯是:“文不能測字”,下聯曰:“武不能防身”,橫批寫:“但有一用”,桌位中間是四個楷書大字:“代寫書信”,看著這不倫不類的桌圍,韓菲兒忽然覺得,這個文逸的行為,真是大異於常人…… 韓菲兒正詫異時,就聽那鶯聲再鳴:“仍如往常一樣就好了。”一說到信的內容,仙兒姑娘聲音便多了些傷感,憂傷但不失委婉的話語從那張櫻桃小口裡念出來,也讓聞者多了些憐惜之情,“請文先生告訴父母雙親,我在大都一切安好,夫君……對我也很好,望二老不要掛念,路途遙遠,就不要過來看我了,過段時間我會託人捎銀錢回家,等天下太平了,我便和……夫君一齊回家看望二老……” 雖然明知這女子是在說謊,但文逸卻不點破,女子說什麼,他便寫什麼。隨著筆尖在信紙上游走,一列列俊秀的墨sè行楷現於紙上,沒過多久,一封飽含深情和思念的家書便完成了。文逸運起修長的食指,幫那女子把信裝好,他動作十分靈活,顯然是經常做類似的事情。 文逸卻沒有急著把裝好的信件交到仙兒的手裡,只是問道:“仍是像往常一樣,由我代替仙兒姑娘把信寄回去麼?” 仙兒點了點頭,一邊從jīng致的荷包裡掏錢一邊說道:“奴家聽說,最近路上不大太平,也不知道父母能不能收到。” 莫降笑著插言道:“仙兒姑娘如此善良,二老一定能收到的。” “多謝公子,多謝文先生。”仙兒分別像莫降和文逸施禮,輕舒藕臂放下一塊碎銀、幾枚銅錢便轉身離去。這時,眾人聽到她幽幽一嘆:“也許,收不到更好吧……” 看著那娉婷婀娜的背影,韓菲兒問:“你為何要幫她騙她的父母?”韓菲兒父母雙亡,想盡孝都沒有機會,而那女子雖有雙親卻不知珍惜,從事這樣下賤的營生,還要欺騙父母,在她看來真是不孝。 “她很好啊。”莫降卻說,“最起碼很善良。那些謊言,不過是善意的欺騙吧——雖然說謊不對,但總能換來父母的安心。亂世為人,平安最貴啊。” “很好?很善良?” “淪落風塵,已是不幸。”文逸接過話頭道:“心中有掛念之人,便證明她還活著——有很多如她一般的女孩,人明明活著,心卻早已死了。” 韓菲兒聞言,沉默不語,按照文逸所言想下去,她竟然判斷不出,自己的心是否還活著,等到大仇得報,這殘軀還需要留在世上麼…… 莫降今rì找文逸還有要事,也不想在這身世可憐的女子身上浪費太多時間,於是催促道:“文跛子,現在就把攤收了吧。” 文逸掂了掂手裡的銅錢,喃喃道:“也罷,反正今rì的飯錢已經掙出來了。” 莫降聞言,樂呵呵的幫文逸收了桌椅,扛在肩上,而後示意文逸帶路。 三人沿著積水潭岸結伴而行,一路無話,沒行多遠,就來到一幢稍顯破敗的民居前。 文逸開啟門,把二人讓進院內,而後轉身關好院門。 “竟然無人跟蹤。”這是關上院門之後文逸說的第一句話。 莫降笑笑道:“就算有尾巴,也被我們給甩了——你放心,不會讓你引火燒身的。” 文逸搖搖頭,以頗為無奈的語氣說道:“很多時候,這黴運之火,防不勝防啊——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說著,他就去開屋門。 屋門開啟的同時,韓菲兒下意識的向屋內看去,就在她看清楚屋內擺設的瞬間,便愣在了院內。 那是一個黑白sè的海洋,無數條字幅懸於室內,房梁、牆壁、桌上,盡是迎著微風飄動的白sè宣紙,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好似翻滾的波浪,宣紙之上,是龍飛鳳舞的字跡,隨著字幅的擺動,那墨字幾乎要飛出紙來,化作一條條巨龍。韓菲兒細細辨之,發現文逸寫的,多是前朝名士的著名詩詞,譬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透過這些文字,那文人風骨彷彿再現於眼前,一個個倔強而挺直的身影矗立其中,讓人一時難辨身處何朝。 當然,文逸也站在屋內,他站的筆直,像一棵輕鬆,紮根在大海之畔的巨石裡,任白浪飛卷,狂風呼嘯,他卻巍然不動。 韓菲兒有一種錯覺,那書生雖然腿是瘸的,但總有一rì,他必將馳騁天下!雖然今rì只是和那書生第一次見面,但韓菲兒堅信,終有一天,這書生將如龍般飛騰而起,如畫江山,必將任他指點! “逸才兄!”莫降喊出了文逸的表字,他把桌椅放好說道:“我說你能不能把屋裡那些招魂幡收起來?看著也太瘮人。” “唯戰賢弟。”文逸同樣以莫降的表字稱呼,“你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心中有愧吧。” “我心中有愧?”莫降不置可否的笑笑,“我心中何愧?” “愧對我華夏先烈,愧對於那些錚錚不屈的鐵骨,愧對於那些雖死猶在的英靈。”韓菲兒替文逸回答了莫降的提問。 “笑話!”莫降似是要證明自己心中無所畏懼一般,抬腳便進了屋內。 當他的雙腳跨過門檻的瞬間,屋門猛然關閉。 也是在那一瞬間,韓菲兒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之外。 可是,她並沒有急著進屋。 即便尚不知道文逸的真實身份,但是韓菲兒確信,那書生絕不會對莫降不利——因為,雖有漫天戰意衝透屋牆傳到院內,但其中卻沒有一絲殺機。 半柱香之後,屋門開啟,莫降首先走了出來,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 “幾個月不見,這跛子的本事又進步不小啊。”經過韓菲兒身邊的時候,莫降如是說:“這下,我就放心了。” 韓菲兒隱約察覺到出屋之後的莫降神sè有些不對,但她有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只好扭頭望向莫降問道:“放心什麼?” “沒什麼。”莫降別過頭去,似是不想和韓菲兒對視。 “你有事瞞著我?” “文跛子會給你解釋清楚的。” “為什麼是他解釋,而不是你?” “因為,我沒時間了。”莫降說著,向韓菲兒伸出手來。 韓菲兒知道莫降在索要什麼東西,但是她還是問道:“什麼?” “我的匕首。”莫降的語氣不容拒絕。 韓菲兒愣了一愣,不過還是把匕首送到了莫降的手中。莫降接過匕首,轉身便走。 “你要去哪裡?”韓菲兒問,她記得,二人是為了接馬札兒臺回府才結伴外出的,如今莫降要獨自出門,卻是為何? “去辦點事情。”莫降頭也不回的說:“你可以在此等我回來,若是等不到的話,就不必等了……” “喂。”韓菲兒說著,就要追上去。卻聽身後文逸嘆道:“不必追了,你追不上他的。” 韓菲兒轉身,看到文逸一瘸一拐從屋內走出來,他左側臉頰腫起老高,顯然這是莫降的傑作。 “早跟他講過,不要打臉的,結果這小子耍詐勝我,真是卑鄙。”文逸憤憤不平的說道。 韓菲兒此刻心亂如麻,無暇關心二人的較量,急切問道:“他去哪了?” “去做本該我去做的事。”文逸那雙淡然的眸子裡,隱隱閃過一絲羞愧。 “你去做的事?” “你們來晚了。”文逸嘆道:“黑左馬早你們一步找到了我,他給我下達了黑將的命令,讓我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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