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常一樣，宇文寰到長秋宮用晚膳。
桌上的東西都撤下後，吳奉將一隻紅木匣子放到桌上，宇文寰開啟匣子，裡邊是一對白玉鐲子。
這對白玉鐲子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山水，一看就是名貴非凡。
“今日是你生辰，卻讓你受驚了。朕保證往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這是朕給你的生辰禮。”他拿起一隻鐲子套進安玥的一隻手腕。
“由它們給你壓壓驚。”宇文寰看著她皓腕上的鐲子，覺得她手腕的肌膚比這鐲子細膩光潔。
“多謝陛下。”安玥手指摸過這對鐲子，眼中毫無波瀾，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玉能養人。”宇文寰多說了一句。
安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陛下說的是。”
“今日……”宇文寰想到那死在她手裡的刺客，想問的話到嘴邊就改了口，“下次別突然跑開，你嚇到朕了。”
“可是他們想殺的是妾，妾不能拖累陛下。”安玥垂頭，手指摳著鐲子上的雕刻。
“別犯傻了！皇后對朕很重要，若朕不能保護自已的皇后，又怎麼能坐穩帝位。”
“陛下……妾說過陛下不能耽於情愛。皇后可以再有，陛下只有一個。”羽睫投下的陰影沒了她的眸色，叫人看不清裡面究竟是真心還是逞強。
“不，朕的皇后只有你一個，不會是別人。就像這對鐲子只有你配得上。”宇文寰厭倦了她的裝聾作啞，她明明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想要什麼。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迴避、她的顧慮乃至她的恐懼，但他確實厭倦了。
也許是與世家糾纏耗費了他不少心力，他不想在她這裡再耗盡心力得不到結果。
“這對鐲子是朕成人儀式上，父皇賞賜的。當時父皇說等朕做了藩王，這對鐲子就是正妃的信物。不過他不會想到朕最後成了帝王，這對鐲子自然就該是皇后的。”宇文寰將話說得明明白白，他不信她還能再裝作聽不懂。
“陛下不怕嗎？”她終於抬眸直視宇文寰。
“什麼？”宇文寰愣住，她眼裡漫起的懼意是為世家？
“陛下看到了吧……那刺客……鳳簪刺進的時候……陛下能想到嗎？那簪尖刺入的觸感……”安玥渾身一顫，雙手緊緊相握，“妾殺了人……陛下不怕嗎？”
“不怕。”宇文寰堅定異常，手掌包裹住她的雙手，“你只是救了自已的命而已，他不死，死的就是你。朕寧可你殺了他，也不想你死。”
“可、可是……”她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原來是這，她真的嚇到了啊！他憐惜起來，握緊她的手，“都過去了！朕不怕，你也別怕。”
她遲疑著點頭。
見她這樣，宇文寰打消了將世家針對她的事告訴她，再晚兩天也不急。橫豎他會陪在她身邊，她不會有危險。
就寢時，宇文寰把懷裡的枕頭塞給安玥，“梓潼今晚抱著它，就不會做噩夢了。”
安玥捏著懷裡的枕頭，這是搬石頭砸了自已的腳？
“別怕，朕在。”宇文寰湊近她，抱住她，輕拍她的背脊，像哄孩子一樣。
“……”安玥想了又想，讓他多說話比較安全，“陛下和妾說說幼年的趣事吧。”
黑暗裡，宇文寰目光炯炯，咧開嘴笑了，“朕小時候趣事不多，記得那時候覺得宮裡好大，時常迷路……”
他說了好多好多，她呼吸和緩已然安睡。
宇文寰親親她的額頭。
從最初相隔一人左右的距離，到現在能摟抱她在懷，這已經算很大的進展了吧？
他不滿足於此，只是還沒有更好的契機，他的耐心一點點在消磨，可偶爾這樣的進展似乎能讓他看到希望，讓他願意再等一等。
鴞在櫻花樹的枝頭上走了兩步，很快振翅高飛，朝著既定的方向翱翔。
張家留在京城主事的人是家主的弟弟張畢芒。他正在書房中奮筆疾書，將京城中的要事寫下告知遠在邊疆的兄長，同時將張家後續的打算告知兄長。
兄長：
千秋宴上發生刺殺，世家與皇權爭奪得愈加激烈，興許現在還風平浪靜，但底下洶湧的波濤已翻起。
張家必然需要入局，關鍵投於誰。
明面上是世家與皇權，暗裡實際是韓家與林家在對峙。
張家為了張綺瑤向楚安玥遞去橄欖枝，未雨綢繆下擔心張家的未來，但張家有兵權，本該無懼韓家或林家，然而張家始終遠離京城，此乃關鍵。
楚安玥託覺妄提議張家帶兵入京，可謂野心勃勃。張家顧慮重重沒有應許，但時局已變。
楚安玥必然與世家決裂，但她是不是支援陛下亦未可知。
未可知，是風險，亦是機遇。
張氏起家靠的就是未可知，當年先祖投靠世家扶持霽元帝，才成就了張家。
張家若想再起，這便是機會。帶兵入京悄無聲息，若無大事發生，則悄無聲息地離去，於張家而言無害。
望兄長，妥善安排邊境佈防，及早作出決斷。
弟：芒。
一隻信鴿綁著這信飛離京城，期間一隻鴞用利爪阻撓了幾支箭，保住了信鴿的性命。
林家書房裡，幕僚向林遠途建議拉攏皇后。
“皇后並不知道刺殺是林家安排的，所有證據都指向公孫家。皇后要恨也只會恨公孫家。當初公孫家拉攏她，現在又背棄她。林家若施以援手，她必然感激不盡，畢竟她的仇人就是陛下。”幕僚說完，大口喝完一杯茶。
“她若不信呢？”
“主家以為她個性如何？”
“天真的小姑娘。”
“既是如此，主家何必擔憂？人會變，但那是遭逢大劫。公孫家能拉攏她，說明她易於輕信。她沒變。”幕僚信心百倍，“只要她相信楚家的事是陛下做的，那她就是主家的棋子。”
“你說得有理。確實宇文寰信任楚安玥多過怡蘭，若是她拿到禁衛軍的佈防圖……”
鴞歪著腦袋，打量林家書房裡的這些人，圓溜溜的眼閃過精光。
佈防圖嗎？
果然如此，宮變能成就是因為佈防圖洩露。
只是林家想找她，恐怕沒那麼容易，畢竟他們的林貴妃禁足了。
他們得用其他方式，她能不能再收一條線的耳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