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前有人告訴譚文秉以後他會跑去超市或菜市場買菜,他一定會覺得對方說笑話。
現在,他覺得這個笑話不錯,他挺樂意。
這幾天,他買菜做飯,漸漸就知道安玥她的口味到底如何。比起以前,他覺得現在更接近她,更瞭解她。
唯一不足的是兩人的距離還是沒有拉近,他知道不該著急,只是一想到莊誠珩,他就無法抑制自已的嫉妒。
莊誠珩出現後,他的耐心處於告罄狀態,強烈地危機感促使他快快行動,他急切地想把安玥拉回來。
但另一股驚懼壓下了他的衝動,他怕操之過急使得安玥把他推得更開。
他煎熬在兩種情緒裡,偏偏面對安玥時,又得剋制自已的表現,不能多一份急切,也不能沒有表示。
不過幸好,莊誠珩這些天忙著A城落下的工作,應該不會找安玥,也不會管他的動向。
他邊想,邊伸手去拿冰櫃裡的雞翅。
“Kevin,我們談一談。”
突兀的招呼打斷了他的思緒,那聲音也很熟悉,同時他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譚文秉回頭一看,果然是她。
“你居然還來找我?”譚文秉輕哂。
劉嫣冷哼了一聲:“呵,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但你不想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譚文秉擰眉,劉嫣的態度很不一樣。
“或者你不想知道你父親到底要我做了些什麼?”劉嫣就不信他聽了這些話不會刨根問底。
譚文秉眸色一變,“你想說什麼?”
“找個地方,談談條件吧。”劉嫣頭也不回地往菜市場外走。
她不信安玥,安玥怎麼可能對付得了譚洵或者說譚家呢?譚文秉可能也對付不了,可她只有賭一賭,萬一成了,她算是找到了出路。
茶樓裡,兩人相對而坐。
譚文秉沒有說話,等著劉嫣出招。
劉嫣不以為意,直接開口:“我告訴你這個秘密,你用什麼回報我?”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你本就沒什麼信用。”譚文秉手指撥弄著手上的腕錶。
“想要證據,我有。至於回報,我只要你別再想著起訴我,同時保證你父親不會再來打壓我,畢竟這件事不是我要做的,後果卻要我承擔真是非常不公平。”劉嫣滿眼嘲諷。
“你為什麼當初不說?”譚文秉緊盯著劉嫣,分辨她話裡的真假。
“當初沒想到譚洵這麼不上路。可現在不是又遇到了你們嗎?”劉嫣加重了你們這兩個字。更何況,她當初確實有其它心思,現在完全打消了。
譚文秉沒接話,目光已經越過劉嫣投向遠處,不知在想什麼。
“還是你不在乎和黎安玥的未來了?”劉嫣有些吃不準譚文秉的反應,擱在腿上的兩隻手絞在一起。
“我大致能猜出來你說的是什麼。”譚文秉語調平靜,視線重新停留在劉嫣身上,“所以你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為什麼他能猜到?劉嫣心裡瞬間慌了起來,很快她反應過來,他明明不相信她說的,憑什麼又信了?連個證據都沒有。
“你現在不怕我說假話了?”劉嫣整個人傾靠到桌前,“還是你不要證據?”
“你給我證據,我同意你提出的條件。”譚文秉不想再多廢話,菜買了一半,今天的飯要晚了。
“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和譚洵一樣出爾反爾。”
“難道你以為立字據就有用了?”譚文秉冷笑,起身準備走人。
“證據你想怎麼拿?”劉嫣可不覺得譚文秉還留著她的微信,當然她也沒留。
譚文秉報出了自已的私人郵箱,又說:“兩天裡給我。”
劉嫣拿著手機記錄下那個郵箱,聽到兩天的時限,抬眼瞟了譚文秉一眼,“放心,我巴不得立即給你。你別忘了你的承諾。”
.
啪——
一記響指後,走廊的感應燈亮了,照出房門口的譚文秉和腳邊的幾袋子菜。
他抬手,腕錶顯示現在已經九點多。
等了兩個多小時,安玥還沒回來。資訊發了好幾個,石沉大海。
起初,譚文秉焦躁不安,在走廊裡來回踱步走了半小時。
後一個多小時,他安靜地靠在門上,腦海裡反覆在想這些都是曾經安玥體驗過的。
他心裡什麼感覺都有,懊悔、酸澀、煩躁、心痛,唯獨沒有憤恨,有也是憤恨自已曾經的行為。
哐——
電梯門開了,安玥正閉眼倚在電梯一角,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譚文秉快步走進電梯,靠近時聞到一些酒氣,眼裡閃過錯愕,接著目光掃過她微紅的臉,“安玥,哪裡不舒服嗎?”
眼睫顫了顫,安玥睜開眼,目光有些迷離,好一會才凝在譚文秉的臉上,“文秉?”
聽到這個稱呼,譚文秉呼吸一窒,很久很久沒聽她這麼喊自已了,心裡那些繁雜的感覺一瞬間就化沒了。
“你喝酒了?”譚文秉扶著安玥走出電梯。
“……唔……就一點吧。”安玥半靠著譚文秉站在房門口,盯著智慧鎖發愣。
譚文秉注視著她,想問她在哪裡,想問她和誰一起,想問她看到他的訊息沒,最後這些話都化成了另一句:“忘了密碼?”
“呵,”她就這麼笑了,仰起頭說:“怎麼可能……誰都可以忘,回家的鑰匙不能……”
誰都可以忘……
分明是她無心的醉語,聽在他耳裡,更像是鞭笞在心上的痛楚。
她伸手一點點按著密碼,嘟嘟嘟智慧鎖報警,顯示“ERROR”。
“……”她深吸一口氣,“再來。”
指尖滑過數字鍵盤,螢幕顯示*******,咔噠一聲,門開了。
安玥推開譚文秉攙扶的手,踉蹌了幾步走進屋子。
譚文秉默默記下那一串數字,彎腰拿起地上的幾袋子菜,跟著進屋。
他開啟屋裡的燈,就看到安玥靠在玄關處,手裡的包已經扔到地上。
因為驟亮的光線,她難受地眯起眼,過了會才睜開眼,只是目光虛浮,不知道在想什麼。
譚文秉將手裡的袋子放下,靜靜地望著出神的安玥,半晌終於開口:“為什麼會喝酒?”
安玥側過頭,眼眸迷濛著一層水霧,聲音又悶又軟:“為什麼?因為工作呀,沒辦法的,不是嗎?”
工作嗎?
他想到以前,想到今天和劉嫣的談話,又想到他父親。
“抱歉……”道歉是最無力的,可是更無力的是他沒辦法抹去過去的作為。
“什麼?嗯?”疑惑的單音節從鼻腔裡哼出來,安玥扶著牆站直了身體,人往譚文秉的方向傾斜,“你幹嘛道歉?你從來都不道歉的。”
譚文秉一哽,繃著的那根心絃嚓一下斷裂。
“喂!”安玥的抗議聲全都消失,譚文秉的臂膀將她緊緊環抱住,下巴悶在他胸口。
譚文秉收緊手臂,生怕懷裡的人掙開他,臉頰貼著安玥的頭,低聲重複方才的話:“抱歉……抱歉。”
此刻,安玥的視線越過他的肩,投向半空,眸中一片清明,哪有半點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