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了一下,譚文秉像是被驟然喚醒,茫然地看向掌心的手機,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直到螢幕上跳出“劉嫣Monica”的名字,以及資訊的前幾個字:你和你女朋友,他才恍然有人給他發訊息。
但這不重要。
譚文秉隨意地把手機扔到沙發上,漫無目的地走過小書櫃。
嘩啦啦——
譚文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腳踢到了什麼,隨後一堆物什正壓在他腳上。
一低頭,腳上壘成小山的各種書冊,有她買來看過的沒看過的,混在裡面的還有一個白色的資料袋,上面什麼都沒寫。
他沒見過這個資料袋,那就只能是安玥的。
譚文秉彎腰拿起資料袋,摸了摸,不厚。翻到背後,看到上面畫了個大大的叉。指尖順著筆跡滑過,上面的筆跡非常用力,留下明顯的凹痕。
拆開背面的繞線,抽出裡面的東西,翻過幾頁,紙張抖動起來,最後從他的手裡滑落。
隨即他捂著臉蹲了下來,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那疊薄薄的紙張落在一本半舊的筆記本上,皙白的紙張在光線下顯得刺目,黑色的字猶如利刃戳開白紙:抑鬱。
譚文秉雙眼瞪著那幾個字,一甩手將那疊紙揮到一邊。於是下面的筆記本就露了出來。
“日記?”他念出筆記本上的兩個字,隨即意識到這是什麼,一把抓過日記本翻閱起來。
2016年2月12日
兩天後是情人節,這是第一個情人節。我好忐忑,該怎麼安排?直接問文秉嗎?
姚雲說這當然是兩個人一起決定,可我不敢問吶。
聽說學校的瑤瀾湖畔是個很靈驗的地方,只要情人節的時候,情侶在月亮照在湖面中央時一起許願,不僅願望能實現,兩人也會長長久久。
其實我就想在湖畔一起散步許願,那應該是很浪漫的。
2016年2月14日
我看到好多情侶都在瑤瀾湖畔,很浪漫。可惜,我只有一個人,不敢走過去,畢竟一個人實在太扎眼了。
文秉的同學好像喝醉了,文秉所以跑去接人了,就一直沒回來……
我發資訊,他也沒回我。還是等我回來要睡覺的時候,才有那麼個訊息。
我一個人過情人節,說傷心也不至於,但失望還是有的。幸好,後面找了姚雲來,和她一起去湖畔走了一圈。
姚雲說的對,湖畔的浪漫是校園的浪漫,那些情侶畢業後都在哪裡,沒人知道。許願的傳說人人都知道是假的,就圖個浪漫,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想浪漫哪裡都能浪漫。
譚文秉坐到地板上,把日記攤在腿上,視線投向窗外的藍天。
情人節是不是和安玥有約在湖畔,他其實很模糊,但醉酒的事倒是記得很清楚。
那個同學是宋哲遠的高中同學,和他們不是一個系的,他其實也不熟。只不過那天宋哲遠替老師去辦事,趕不過去,就聯絡了他。
他當時覺得應該不是很花時間,所以過去了。
唯一沒想到是那個同學喝醉後,抱著他痛哭,哭喊著為什麼女朋友要在情人節的時候說分手,太殘忍了。他想著快點把人送回學校,結果人是帶上了計程車,也吐在車上,弄得司機把他們趕下了車。
醉酒的人是沒什麼理智的,就這麼坐在路邊哭。譚文秉也不知道怎麼對付醉鬼,只能跟著站在一邊,然後打電話給宋哲遠。
電話是沒有打通,醉鬼倒是抱著他的大腿,倒豆子一般把高中的戀愛過程說了一遍。這一說就說了兩小時,等到人終於冷靜下來時,也差不多說完了。那時,他才能帶著人重新打車回到學校。
第一個情人節原來是這麼過的,譚文秉眼神晦暗。
他又翻過去幾頁,看到她寫:“譚文秉的活動好多,我都不是很瞭解,只能待在一邊看著。看著他忙碌也挺開心的。姚雲說我是濾鏡太大。”
那時候大學活動確實很多,他都帶著安玥一起。其實就是他剛開始的私心,有一個女朋友就能擋住一直來告白的女生。他實在是煩透了那些女生。
譚文秉是不懂為什麼都熱衷於告白,遇到告白他都覺得麻煩,有拔腳就跑的衝動。
就像她日記上寫的學生會告白,他拒絕後沒想到辦公室裡有人。開門一進去,就看到她坐在桌前,正在電腦上打著什麼。
她似乎察覺到有人進來,轉過頭,臉上的笑容在看到他時,明顯地僵了一下。她身後是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的午後陽光,給她整個人暈出了一層暖色。
最亮的是她含笑的眼睛,熠熠生輝,比她身後的陽光還耀眼,好像全世界的光彩都在她眼裡了。
這是他世界裡從來沒有過的色彩。
“你找誰?”譚文秉聽到她問。
“我找關浩。”他調開目光,環顧辦公室,“看來他不在。我走了。”
譚文秉掉頭就走,關上門後,手依然握在把手上沒有放開。那時,他忽然想再開門看下那雙眼睛,也許下一次就見不到那樣的光彩了。到底覺得沒什麼理由再進去,他還是離開了。
他後來又藉口找人去過幾次學生會,有時候她在,有時候她不在。每次看到她,她總是安靜地在那裡,用電腦寫什麼。偶爾,他能看到她寫的是什麼。
於是當他看到學生會刊樣章裡有一篇她的文章,卻署名了另一個人時,他忍不住和學生會負責的人提了一句。自然,正式刊物付梓後,她的名字印在上面。
聖誕節那晚,臺上臺下都很熱鬧,尤其起鬨著告白的。他看著舞臺上下興奮的同學們,不能理解。
“我喜歡你。”她忽然就出現在他面前。說這句話時,她半垂著頭視線盯著地面的某處。
“快答應!”臺下又是一陣起鬨聲,鼓動臺上的學姐答應那個告白的學弟。
“沒有必要這樣。”他才說出來,就看到她咬著嘴唇飛快地轉身跑走了。
再去學生會的時候,譚文秉似乎就遇不到她了。
對他告白的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多,他越來越煩。忽然就想到了她,似乎她的告白沒那麼惱人。
她要是成為自己的女朋友好像也挺好,這樣那些告白的人就不會再來了吧。
這個念頭起來了,就再沒下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