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身上,抑制不住的,飄蕩起紅煙。
他的骷髏頭,上下牙齒在碰觸。
他的骷髏臉上顯露不出表情,但是都雲諫能感覺到他此刻的憤怒。
都雲諫,小心翼翼的看了林秋一眼,看林秋沒有說話,這才低聲開口。
他指著坐在地上,五官錯位的女子。
“一號病人,王束芬……道林格雷綜合症引發的重度抑鬱,多次整容,五官錯位。年輕時當過模特,本世紀初,迷戀上了整容,最後被家人送進精神病院,沒有再來看過!”
接著他又指向,那個嘿嘿嘿乾笑的女子。
“二號病人,白楚玉,雙向情感障礙,之前在網際網路大廠上班……”
隨後他挨個指認過去,給林秋介紹著這些病人。
“那個孩子,叫李曉梅,患有快樂木偶綜合症,她爸媽,把她丟在這裡,有了二胎後,就沒有訊息了。”
“缺了一條腿的是四號病人,張玉龍,出了車禍,失去一條腿後,患上了幻肢症。”
“瘦的跟麻桿一樣的那個,叫馮海,患有行屍綜合徵,她覺得自己沒有內臟,不需要吃飯也不想呼吸!”
“臉最乾淨的,是六號病人,叫趙寶兒,患有身體畸形恐懼症,她的手指因為她覺得不好看,被她自己砍掉了!她之前好像是主播,錢都被家裡人拿走了,給了她弟弟……醫院記錄沒有人來看過她!”
“七號病人,叫錢有德,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恐怖復甦後,被鬼給嚇出的精神障礙……”
“八號病人,叫周東,酒精所致的精神和行為障礙!”
都雲諫的聲音在這時頓了一下。
他抬手指向林秋身邊的那個唱著軍歌的老人。
“九號……王建恩,創傷後應激障礙……老兵,上過戰場,對越戰爭,反擊戰……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戰爭!”
“好像戰爭結束沒多久,回來就瘋了,本來是送去軍醫院的,但不知道怎麼被帶到了這裡。他親人好像也都死了,沒人來看望他……”
那老人,唱了一會兒軍歌,又開始自言自語的對話起來。
“連長!我不怕,一會兒讓我上……咱們,烈士陵園見!”
“啊啊啊……二百億援助,養了一群狼崽子啊!這大米,是我們國家的,我娘,在老家一年也難吃上幾回精米白麵啊!”
“我不怕,我不怕……我什麼也不怕啦……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揹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我們是工農的子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
那個老人吼叫了一陣兒,又開始唱起了軍歌。
都雲諫,最後抬起手,把剛剛綁架的婦女,平放在地上。
“十號病人,鄭梅……正常人!至少被綁到這裡之前,是正常的!”
林秋猛然抬起頭。
“到底怎麼回事?”
都雲諫搓了搓手。
“鬼王大人,顯而易見吶,這裡是,被人佈置好,專門培植鬼怪的魔窟……”
“鬼怪是可以附身在人類身上的,而被附身的人類,如果和鬼怪契合,對鬼怪提升災級,大有裨益,有些只是執念的鬼影,就是因為附在人的身上,怨氣增長,才得以晉升為厲鬼。”
“而和鬼影最為契合的,就是精神病患……”
“和鬼影契合的精神病,就算鬼影晉升成了鬼怪,也不會害死他們,因為他們是最好的被受肉者,這些精神病人,就是那些厲鬼未來的肉身……”
“如果第三病棟,一直沒有被發現的話,可能再過段時間,這些精神病人,都會奇異的“康復”,從這裡走出去,融入到各大社群,街道……成為夜晚時出沒,吃人的怪物!”
林秋的牙齒又在上下撞擊,發出咯噠咯噠的聲音。
“誰幹的!”
都雲諫指了指後面,被鋼管釘在牆上的白大褂。
“問了,不說……我把他牙齒都扒光了,硬是一個字不肯說!”
“沒辦法,只好宰了。”
“反正能在這種地方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
可就在這時。
一個怯怯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我知道是誰?”
“他叫李英泰,我見過他。”
“媽媽當時讓我無論如何也要記住他……媽媽跟我說,要記住那張臉!”
“是他把媽媽害成這樣的,他還害了很多人。”
“這裡的叔叔,阿姨,爺爺……都不是壞人,都是很好的人。”
那怯怯的聲音開始變得高亢,甚至撕心裂肺。
林秋和都雲諫轉過頭。
才看見,剛剛被都雲諫挾持的小女孩,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從樓梯下,爬了上來。
她依舊披頭散髮,可林秋卻看見了她流下的鼻涕和眼淚……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可她努力的在把話說清楚。
“王媽媽清醒的時候,會給我和妹妹削水果,媽媽說,她懷孕的時候,是王媽媽一直在照顧她!”
“白姐姐之前也很漂亮,她的病症其實不重,只是不喜歡和人說話,她說她想回家,她家裡有三隻貓貓,一直在等著她。”
“還有王爺爺……王爺爺之前不是這樣的,他清醒的時候,人很好,曾經想要幫媽媽從這裡跑出去,但是後來,來了很多人,他們把王爺爺打得滿臉是血,可媽媽說,哪怕那時候,王爺爺還在對著媽媽笑,他跟媽媽說,妮子不要怕,他是老兵,殺過敵人,死不了的……”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媽媽跟我說過……媽媽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我媽媽不叫鄭梅,她叫鄭春曉,津臺政法大學的大四學生……她是被人拐到這裡來的。她爸爸叫鄭冬陽,媽媽叫莫雪雁,她說,她爸爸媽媽很愛她,就像她很愛我和妹妹一樣。”
“可是後來妹妹死了,被他們變成了鬼,媽媽也瘋了,不認得我了……”
“但媽媽說過,如果有一天,我看見了來救我們的人,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他們!”
那小女孩一邊哆嗦,一邊顫顫巍巍的走到那鄭春曉身邊,她撲倒在她媽媽身上。鼻涕泡都哭了出來……
“媽媽……你看看我呀!”
“有人來救我們啦!”
“媽媽,媽媽……”
那小女孩,哭聲越來越悲慘,最後她什麼也不叫嚷了,只是哭,哭得悽哀又悲傷,委屈又難過……哭得走廊裡,所有的精神病人,都轉過頭,竟然和她一起哭了起來。
都雲諫張了張嘴。
“他孃的,能不能別哭了,哭得我都覺得心裡酸酸的。”
“鬼王大人,怎麼辦?”
林秋身上赤紅的煙不再飄散。
他身上重新長出血肉……
還是那面板青白,死人模樣的青年戰士的樣子。
他扭頭看著身邊籠子裡的鬼女童。
那個女童剛剛被砸爛的腦袋,此時也已經重新長好了。
鬼女童此刻也在哭,雙眼流下血淚,她抓著籠子的欄杆,哭得同樣撕心裂肺,叫著喊著。
“媽媽,媽媽……讓我看看媽媽……”
林秋垂下眼簾,聲音低啞。
“害死你的……把你變成厲鬼的,也是李英泰嗎?”
“陰司和人間,兩個試煉,或許,可以一起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