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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我濫用你的真心

他開著車窗,如果不讓風透進來,他會覺得胸腔中的窒息感無法散去。

風聲如刀,寒光過耳。

好似能見她在他懷裡問:

“鍾蓉與那位長輩沒有血緣,您確定嗎?”

你確定嗎?

應鐸的指尖幾乎要摁進皮質方向盤內,淺淺摁出一片凹陷。

他無法確定。

他不該確定。

原來她是有意問的,但他沒有聽懂,婆婆的孫女,和婆婆是血脈相連的。

他滿心遺憾的事情,其實本來就是圓滿的,他卻走錯路。

病房裡,抱著鍾蓉一直控訴辱罵她的,是她的親生母親。

推她下樓梯的主謀,也是她的親媽,而他覺得她是年輕人衝動行事。

延遲發作的毒幾乎要浸透他全身。

他終於明白她為何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但原來他知道的只有最淺層的牽扯。

她的母親在用尖刀刺她,他就這麼看著,還以為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編排,看她平靜以為她是無所謂。

原來從來都不是衝動,而是天崩地裂的痛降臨在她身上,他卻分毫不知。

在瀕臨死亡的人,是無法大喊大叫的。

她就這麼坐在那裡,那個安靜的身影此刻像是烙鐵滾入他眼球,他只是略微去想她那一刻的痛苦與煎熬,都會覺得難以忍受。

那是她在走向死亡的時刻。

而麥青在陪唐觀棋的時候,接到了下屬的電話,對方說自己剛剛聯絡過港城的人民事務處,去查過鍾蓉的身份。

麥青站在海邊,本來還在帶笑的嘴角逐漸平下來。

不多時,對面的人又提起羊城的戶口管理,去年差不多這個時間,鍾蓉和曾芳的身份都更新過一次,在此之前,曾芳的戶口本上只有她一個人。

一般來說,港城沒有戶口本這個概念,港人更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入內地的戶口本,除非——

不用對方說除非之後是什麼,麥青都知道了。

鍾蓉的身份,只怕有疑。

她當時為boss排查情況,沒有排查到位。

此刻,高速公路上,應鐸盡力集中精神開車,但眼前是揮不去的如潮水而來的畫面,像是海嘯一樣湧來無法抵抗無法摒去。

小姑娘問過他“鍾蓉是不是對你很重要?”

他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是,有點,鍾蓉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維繫。

她低下頭苦笑,卻什麼都沒有說。

轉瞬又是她和鍾蓉爭執後,一雙眼倔強地看著他,好似瀕臨破碎,很久,只問他一句:“為什麼不幫我?”

他以為她是對愛情抱有高期待,以一種傲慢的過來人姿態去想她,但那一刻,她問的卻是,婆婆囑咐過你照顧我的,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心?

他卻一點都不知道。

他當時的回應,他的舉止,對她應是萬箭穿心。

一行行黑白分明的字好似滾過眼前。

“婆婆的孫女是世界上最熟悉她的人,不然你也不會認到鍾蓉,鍾蓉表現出來的,應該比我熟悉相當多。”

“應先生,你是鍾蓉的親人。”

“應先生應該很忙,所以,以後我不會經常來打攪你的。”

應鐸甚至無法忍受這一刻的心焦,下了高速他立刻拐彎把車停下來。

再這樣開會出事,他的手有控制不住的輕顫。

打電話給助理,讓對方叫人過來開車。

等過了關口,要往港島方向駛去時,應鐸打電話問麥青,

“觀棋還在中環?”

他的聲音看似平靜和緩,實際上已經搖搖欲墜。

麥青看了一眼前面唐觀棋的背影,沒有多想:“現在不在了。”

應鐸的心臟驀然一沉。

幸好麥青下一句是:“唐小姐說想散散步,所以現在我們在海邊陪她散心。”

應鐸似溺水的人終於突破水面呼吸:“位置發過來。”

麥青立刻將位置發給他。

應鐸回港島都沒有回去休整片刻,直接讓司機駛向麥青發過來的位置。

邁巴赫一直沿著海岸線走,不敢快不敢慢,快了怕看不清,慢了怕遲一步。

終於,在海堤邊看見了唐觀棋的身影,見到她身影那一刻,他終於放下心來,他怕一回來看見的是小姑娘已經走了,從此一去不回。

但她的背影好似都是悲傷的,清瘦得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明明身邊有人,卻感覺她是孤孤單單。

看她站在海邊,應鐸的心都一震。

她正輕笑著看史蒂文放風箏。

聽史蒂文急忙說“我肯定拉得回來的,您別急。”

但她自己好像沒有發覺自己將要裂崩,還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當那個頑強的唐觀棋用。

不知道現在她自己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她伸手和史蒂文一起去拽風箏線,想讓孤飛於海面的風箏抵擋著環繞整個世界而來的狂風。

她曾經和他認真的說過,

“我鐘意一個人,就只會一直鐘意那個人,不會選擇其他人。”

他沒信,還以為她是小孩心性,覺得她不成熟,覺得她無法和婆婆相提並論。

他羨慕尊敬從一而終的感情,希望獲得卻覺得這種愛情離自己很遠。

但那一刻,明擺著不會遊移的、永遠忠於他的感情就擺在他面前,他卻自以為是地不信她會忠貞。

車越來越靠近唐觀棋,靠邊還沒有完全停穩的時候,應鐸就開車門,大步走向她的方向。

麥青先發現了他,剛好她也有事要和他說:“boss,我這邊查到鍾蓉的身份有些問題。”

他腳步未停:“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們先回去。”

麥青有些驚訝:“boss—”

他只是冰冷的一個字:“走。”

而史蒂文剛把風箏線交到唐觀棋手裡,餘光就看見麥青拼命向自己打手勢,叫他走。

一看boss氣勢逼人走過來,史蒂文趕緊跑了。

唐觀棋扯著線,一扭頭髮現好姐妹史蒂文人不見了。

她轉身回頭,想找史蒂文,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就有一雙大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著她,似乎她是什麼寶物,如果不攬緊就會失去。

噴薄而來的淡檀香味浸透她的鼻息,男人陽剛的氣息撲面,把她摁在他胸膛上。

唐觀棋聞出來了,是應鐸。

但他抱得太緊,她連抬頭看他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