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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那明世子就是喜歡太極丸?

明棠不曾對謝不傾這般疾言厲色。

但也好似只有此刻,她頭一回脫去那些假意逢迎的虛假面具,謝不傾在她眼中窺見搖搖欲墜的脆弱,與她高束而起的防備。

明棠的發早散了,交纏在兩人之間,細碎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她又大顆大顆地落淚。

美人落淚,擁雪成峰,明棠天生的豔色,沾著雪夜似的涼,也沾著委屈不平燃起的火焰。

謝不傾自然不會被她這樣撲跌在水裡,他伸手將明棠攬入懷中,緊緊地盯著她的神色。

片刻之後,他忽而道:“……你是,不喜與妓子相比?”

明棠見謝不傾竟還有幾分驚愕,氣的狠狠錘他的胸膛,要從他懷中脫身:“誰會喜與妓子相比!我若日日拿千歲您與南風館的小倌兒相比,千歲待如何?”

誰想謝不傾竟當真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這才道:“你去過南風館?”

“……”明棠氣絕,伸手要去掐謝不傾。

謝不傾哪會讓她掐自己,一把捉了她的手,反而輕輕咬了咬她的指尖。

明棠怒目而視,這謝老賊是避火圖成的精不成?這般時候也做得下去?

“……本督同你玩笑的,無意折辱,你若不喜,下回不說就是了。”

謝不傾渾然不在意,聽他說起不過是玩笑,明棠心中到底鬆了鬆,卻仍舊炸了毛:“這等玩笑卻不好笑!千歲大人可知,若……若您亦曾有十餘年陷於夢魘,淪落風塵,被迫曲意逢迎,日日折辱,可還會喜歡被人拿此事來言談?玩笑也好,折辱也罷,著實,誅心!”

明棠越說越是委屈,淚似決了堤。

她說是夢魘,卻是她前世裡實打實過過的日子,每一回提及便如同萬箭穿心。

謝不傾微狹的眸中閃過一點兒若有所思。

他想起頭一回去明府尋明棠的時候,那夜她頭一回發病,正沉在夢魘之中醒不過來,口中喃喃的,似乎正與被人逼迫相關。

倘若十餘年都是如此夢魘,她這般痛恨,倒也情理之中。

謝不傾卻從未認過錯,他仍舊細細密密地輕咬著明棠的指節,又緩緩將她抵在池邊,緩聲道:“若當真如此,話語傷不了本督,本督卻要割了他的舌頭。”

明棠反唇相譏:“話說的沒錯,不如叫我來割了您的舌頭。”

謝不傾眯著眼笑:“倘若日後你有這個本事兒,你親自來,本督靜候你。”

他又纏著明棠往水下沉,不等明棠回他上一句,便聽見他戲謔的笑:“你不愛聽的,本督不說就是,只是方才聽你言談,你既不是不喜歡太極丸,便是喜歡太極丸了?”

明棠哪知道他又能往什麼太極丸上帶,氣的要打他,可他輕攏慢捻抹復挑,幾下又勾得她剛才快到頂峰卻沉下來的浪潮又往上攀。

“你……無恥……偷襲……”

“兵家要言,兵不厭詐,偷襲亦為上兵伐謀之策。”

也不知究竟幾回,明棠終於累倒在謝不傾懷中。

她那雙瑩潤的眼閉上了,眼睫濃密而彎,唇角仍舊繃著,好似下一刻便要罵他臭不要臉。

謝不傾眉目微微柔和了些,似是有些笑意浮現,為她清洗乾淨換了衣物,這才抱著她在淨室的炭盆邊坐著,為她擦乾浸溼的發。

明棠伏在他膝頭,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髮梢落在謝不傾掌心,微微有些刺癢,謝不傾凝神看她的睡顏,一時有些怔然。

這人世間沒甚趣味,若日後終究成王敗寇,她來取他性命,總比旁人來好。

二人身側正是淨室裡擺著的一株綠梅,那綠梅有些枯萎了,幾片花瓣落了下來,一片落在明棠眉心,一片落在她的唇角。

謝不傾以指尖拂去她眉間那片,正巧指腹上的硃砂痣與她眉心那點貼在一處。

他無端想起市井傳聞,言及掌上硃砂乃是前世情孽,眉間硃砂乃一世流離。

市井傳聞最不可信,這小兔崽子如此會鑽營,恐怕一世榮華,流離孤苦與她無關。

而他又拂去明棠唇角那一片綠梅,手將要落下去時卻停了。

謝不傾俯身下去,以舌捲去那一片梅花,含於口中咬破,不見梅花清甜幽香,唯留淡淡澀意。

明棠不知自己幾時睡的,亦不知自己幾時醒的。

窗外依舊一片漆色,難知幾時。

雪夜格外安靜,使女們都不敢在近處伺候,明棠倦極了闔著眼,聽見窗外雪落下的聲音,偶爾聞見炭盆之中一點兒“嗶啵”的火星炸響。

身子極為乏累,方才砰砰跳動過的心忽然慢下來,明棠卻只覺得有些悵然無歸處的空白。

耳邊有衣料摩挲的細聲,明棠勉力睜開了眼,瞧見謝不傾慢條斯理地穿衣。

那雙清減瘦削的手緩緩地束緊衣帶,叫明棠想起他在自己的臉側到腿邊流連忘返的輕點,今夜他難得溫存,除卻太極丸實在是明棠消受不來的壞物什,一切都叫明棠有些意亂。

他與明棠不同,不見乏累,面目鮮明的輪廓在微弱的燈火下有些模糊,卻仍舊不掩鋒利——卻也如同雪夜似靜寂的涼。

好似這世間一切點暖皆與他無關,他的身後盡是永夜。

如鬢邊嗅得到卻不堪折的一枝桃花白;

似眼底望得完卻涉不過的一片無量海。

她也不知是夢還是醒,半身都還是麻的,謝不傾穿好了衣裳,俯身下來,將她露出來的半隻手臂塞回錦被之中。

“此次還有事要出京一趟。”

謝不傾的聲音好似遠在天邊而來,明棠迷迷糊糊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衣袖。

她好似反覆想了些什麼,聽見她自己在問:“可兇險?”

指尖的錦衣帶著夜裡的寒涼,謝不傾伸手來解開她的手,有那麼一刻似是與她執手相看。

謝不傾戲謔的嗓音傳來:“明世子應當期盼兇險些,要本督最好死了涼透了才是,如此一來,世間便無人再能欺侮你。”

明棠實在睏乏了,不知自己回了些什麼,亦不知他何時走的。

嘟嘟囔囔了半晌,直到鳴琴早間悄悄進屋來為她收拾的時候,才聽見她的喃喃:“死也別死外邊……合該,死我手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