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悠悠灑落的紙灰,我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這一陣風來得太過詭異,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小棟子那麼驚駭了。
這隻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在我的背後,真的有東西。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黃玉全,卻見他此時也停了手,一張臉上滿是怪異的表情看著我,似笑非笑,讓我更是心尖兒發顫。
我也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他剛才那一手,根本不是衝我來的,而是我背後的東西。
又或者說,他這一手,僅僅只是為了更直觀的告訴我,我背後有東西。
說實話,我是不敢去過多的想這事的,但是,我卻不自覺的想要多想,於是戰戰兢兢的側臉看去,可是,我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自己去找個鏡子看下”,黃玉全冷冷的提醒了我一句。
我記得,我娘房裡有鏡子。
但是,說得慫一些,我竟然有些不敢一個人去。
於是,我求助似的看向了小棟子。
也直到這個時候,小棟子才收了臉上驚駭表情,嘟嘟囔囔的說:“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怎麼沒發現呢?”
他一面說,一面悠悠的站起身來,同時還是止不住的探頭向我背後張望。
他畢竟是道士出身,這種東西應該見得多了,不大一會便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撓著腦瓜說這小東西還真奇怪,雖然模樣噁心了些但應該對你沒有惡意。
他越說我越是心驚,於是連忙打住他說別說了,快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娘房裡的鏡子並不大,我讓小棟子拎著鏡子繞著我轉了一圈下來也沒看到什麼。
如果這事單單只是小棟子這麼說,我可能還認為他只是在開玩笑。
但是,就連石頭人一樣的黃玉全都說了,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別看了,那小東西已經躲起來了”,小棟子也顯得有些氣妥,看我一副尤不甘心的樣子,搖了搖頭說要不要說給你聽它是什麼樣子,這樣你也好知道?
我頭皮一麻,不自覺的爬了滿身雞皮疙瘩,連連擺手說不用了。
接下來我又只好和小棟子兩人一道回了房裡,卻發現黃玉全依然站在房裡,神色平靜的看著我,等我坐好了之後才開口問:“剛才來找你的是誰?”
說實話,他這個時候這麼問我根本就不反感,因為,之前他進房之前還敲了門的。
可是,我爹來這裡這事要不要說呢?
而且,我爹還告訴我說我要找的東西就在我背後。
一想到這,我腦海之中登時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
難道說,我要找的東西就是我背後的那玩意兒?
可是,我連那玩意兒面都沒見著啊!
而且,如果我要找的真是那東西的話,沒道理黃玉全不認識呀!
所以,至少從眼前看來,就算是跟黃玉全直接說了也無所謂。
於是我點了點頭說:“我爹來過,他告訴我說我要找的東西就在我的背後。”
我回答的有些木然,同時還隱約有些擔心黃玉全不相信。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黃玉全似乎並沒懷疑我這話的真假,反而露出一股思量神色,似乎在考慮著我背後那東西和他要找的東西之間的聯絡似的。
良久之後,他這才驟然走了過來,手中捏了個古怪印決,輕輕按在我的額頭上面,稍稍閉了閉眼,之後才平靜的說:“我明白了……”
在聽到他這話的時候我心裡沒由來的又是一驚,不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什麼,非常想問,但又有些怵他。
好在小棟子似乎沒太多這方面的顧忌,直接問了出來。
“他的魂魄,非常古怪,至少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黃玉全輕輕搖頭說了一句,登時讓我頭皮又是一炸,怎麼扯著扯著又扯到我的魂魄上了?
難道說,我的魂魄出了什麼問題。
“想知道?”黃玉全話不多,反而面帶笑意看向了我。
我點了點頭,不想知道才見了鬼了,任何人知道自己背後有這麼個玩意兒都不會自在啊。
“這個好辦”,黃玉全淡淡一笑,再次取出一張紙符來,隨手朝地上一拋。
“師兄……你……”,看到這張紙符的時候小棟子大吃了一驚,甚至還不自覺的退後了幾步。
但是,他終究說晚了一些,而且,黃玉全根本就沒理會他的意思,反而一下咬破指尖,伸手一彈,一滴鮮血準確無誤的落在了那張紙符上面。
只感覺一股陰風霎時間吹過,和之前在好合泉邊一樣,一道人影出現在這紙符上頭,是個陌生的男人,臉色青紫,表情木然,很明顯,這也是一個被他封了起來的陰魂。
雖然知道這人生前肯定也不是什麼好貨,但是,我還是沒由來的感到不舒服,怔怔的看了一眼,卻被黃玉全一聲低喝驚醒。
也就在黃玉全這一聲低喝之下,那木然站在那裡的陰魂陡然間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表情從之前的木然霎時間變得猙獰,原本還算整潔的身上霎時間鮮血淋漓,居然直直的朝我撲了過來。
我頭皮一炸,還沒弄明白這怎麼回事呢,連忙屁滾尿流的跑開,心裡琢磨著黃玉全這又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卻突然頸間一涼,被這陰魂一把死死掐住,感自己舌頭好似都被拉長了些,根本再也無法動彈。
“小寧子……”,小棟子一聲驚呼,就要衝過來幫忙,卻被黃玉全一聲低喝叫住,之後又看向我說:“你還不出來麼?”
我眼前已經金星直冒,哪裡還有功夫考慮他這什麼意思,本能的伸手去撥這陰魂掐住我的雙手。
可是,我哪裡撥得動呢?
思維緩緩停滯,幾乎就要死了。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眼前一花,一道一尺來高的身影突然出現,颳起一股陰風繞著這個掐著我脖子的陰魂轉了一圈,隨後就停在了我的面前,臉色青紫,兩眼赤紅,肚子上還拖著一根臍帶。
不正是我在那無名小墳上看到的嬰孩麼?
只不過,此時這個嬰孩表情兇戾,全身泛著股子讓我不住發顫的寒意,喉間咯咯直響,隨後突然小嘴大張,幅度之大差點沒將整個腦袋一分為二,滿嘴裡長滿了鋒利的尖牙,居然硬生生的朝這陰魂兩條胳膊上咬了下去。
場景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血腥,但是,沒有半點懸念,隨著這小嬰孩一嘴咬下,那陰魂一條胳膊便“嗤拉”一聲完全消失,被這小嬰孩吞進了腹中。
說不怕那完全是扯淡的,我他麼的差點沒被嚇得尿了褲子,沒想到這小嬰孩居然如此之生猛,才鬆開一絲我便一連後退幾步,狼狽不堪的跑到了小棟子那邊,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
整個過程之中黃玉全沒再有任何動作,靜靜的站在那裡,好半天后我才感覺脊背一涼,再次看時才發現剛才那陰魂和嬰孩已經不見,一連喘了好幾口氣之後才看向黃玉全,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只聽得黃玉全輕哼一聲道:“好厲害的小東西,居然敢以鬼為食,真了不得啊。”
結合剛才那一幕,我登時明白,肯定是那陰魂己經被那嬰孩給吃了。
“同命不同魂,能創造出這種東西的,絕對是絕世高手啊”,兩眼直直的看著那地上悠悠燃起的紙符,黃玉全沒有半點心痛神色,有的,反而是一股子濃濃的敬仰和驚訝。
他這話一出口,小棟子似乎這才明白過來,兩眼一瞪的看著我,隨後一拍巴掌道:“是了,我也明白了。”
“你明白了?”聽到小棟子這麼一說,黃玉全倒是停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小棟子點了點頭。
“那你跟他說吧”,黃玉全古怪一笑,居然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小棟子,怎麼回事,你快些說”,我早已嚇得滿身冷汗,根本不想再等,被黃玉全這傢伙吊得心直癢癢,連忙催促小棟子起來。
小棟子告訴我說,所謂同命不同魂的意思就是說,兩道魂魄,共有相同的陽壽和命格,雖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但在閻王爺的生死薄上卻是同一個人。
而這,也同樣就解釋了我作為化生子為什麼又會死而復生了。
因為,我和那小嬰孩用的是同一條命。
而且,這也還同樣意味著,一旦我有生命危險,那個兇戾至極能吃鬼的嬰孩同樣會出來幫我。
但是,這也表示,只要那嬰孩魂魄被滅了的話,我也就命不久矣!
這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而且怪異的組合。
而這一切背後的操縱者,就是我那已經故去的奶奶。
聽到這裡的時候,我一方面驚訝於奶奶能力的強大,另一方面,更多的卻是驚恐,因為我知道,這已經意味著直到我死的那一天為止,這嬰孩魂魄就會一直跟著我。
與此同時,我也終於明白,這嬰孩是從哪裡來的了。
我可以肯定,他就是荷香那胎死腹中的孩子。
我甚至想起了九太爺的話,那就是我奶奶之所以要淹死荷香,目的可能就是為了將我弄成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只是,奶奶將我弄成這樣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