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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往事

眼看著那在簍筐之中痛苦掙扎的女人,我揪心得緊,一種感同身受的痛苦感覺油然而生。

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這突然之間我又看到了浸豬籠這種殘忍的私刑呢?

我還好奇,這即將被浸豬籠的又會是誰呢?

還有就是,這些濫用私刑的人是誰?

事情很快有了答案,因為,我已經清楚的看到了這些抬著簍筐的人。

只是,等我真正看清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這領頭的人竟然是九太爺!

只見此時的九太爺並沒拄著柺杖,古銅色的臉上滿是怒容,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不住的指著那簍筐裡的女人大罵:“不要臉的女人,居然跑來禍害我陳家,今天我就用老祖宗的家法來為民除害,肅清鄉鄰!”

九太爺他,竟然看起來最多不過四十歲的樣子!

我登時大吃了一驚,連喘幾口氣後再次看了過去,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看錯,而且,我還看到,那抬著簍筐的幾個人中,竟然還有陳伯。

而且,此時的陳伯同樣非常的年輕,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默不出聲的抬著簍筐。

而另外兩人我不認得,但眉目之間卻和九太爺非常相像,我細細一想,登時反應過來,難道這兩人就是陳伯那兩個從沒露面的兄弟?

就在我愣神之間,這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那簍筐裡的女人一直蜷縮著身體,不時發出聲聲低沉的哭泣,顯得驚怕不已的樣子。

我看了一陣心酸,於是本能的想上前攔住。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這一行人竟然直接無視了我,一下子從我身旁走了過去。

於是我連忙大聲喊他們,可是他們依然沒有反應,直直的來到好合泉邊,二話不說就將那女人扔進了水裡。

看著這一幕,我一顆心轟然炸開,也沒來得及多想什麼,二話不說便跳到水裡,想著將那女人先救上來再說。

水非常的冷,又黑,我心裡急得不行,一番搜尋之後終於在水底發現了那個簍筐,只見那個女人靜靜的躺在裡頭,已經完全沒了動靜,盪漾的泉水將她滿頭的長髮撥開,把她的臉露了出來。

只是,我才一看清她的臉便是心頭猛的一顫,差點沒驚撥出來。

她竟然就是那一直糾纏著我的女人。

我雖然驚訝,也很怕,但是,此時的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她給救出來。

於是我死憋著氣,手忙腳亂的開啟簍筐的蓋子,一把伸過手去拉住了她,隨後拼命的朝著水面游去。

其實,此時的我已經開始缺氧,腦子裡面昏昏沉沉,但因為要救人的念頭我死死咬牙撐了下來。

可是,眼看著水面就在眼前的時候,她那被我拉著的手竟然突然動了。

我連忙回頭看去,卻見這女人竟然悠悠睜開了雙眼,臉上掛著慈愛笑意,輕聲的說:“娃兒,娘就知道你會救我的,謝謝你!”

我當時就呆了,腦海之中漿糊一片,怔怔的看著她,不明白眼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但是,這時候這個女人又說話了,她說:“娃兒,你爹要是有你這勇氣,那興許娘就不會死了。”

我還是沒有吭聲,已經忘了自己還在水裡。

“去吧,雖然你不願意叫娘,但是,能看著你長大,娘已經很高興了”,這女人說完便將我輕輕一推,我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向著水面飄去,不大一會便眼前一亮,已經到了水面,於是我連忙手忙腳亂的向著岸上爬。

我才一上岸,便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抬頭一看,卻見一個男人快速衝了過來,但卻沒有任何二話的被陳伯的另外兩個兄弟給攔住,這男人無奈之下只好轉到九太爺這裡,一把跪在了地上,低聲哀求道:“九叔,求求你放了荷香吧,只要你答應放了她,我願意跟秋娥在一起。”

這男人洋不成聲,臉上滿是汗水和眼淚,抱著九太爺的腿不住哀求。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看清這男人的臉。

他同樣非常的年輕,二十來歲的樣子,竟然是年輕時的林子叔!

然而,聽到這話的九太爺卻只是冷哼了一聲說:“既然你願意和秋娥在一起,那這不要臉的女人也就更沒必要活在這世上了。”

一聽到這裡,我登時心中一寒,沒想到九太爺竟然是如此之絕情的人。

但與此同時,我更沒想到的是,在林子叔那鬱鬱寡歡的性格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很明顯,從眼前看來,林子叔真正喜歡的是那已經被浸了豬籠的女人,而且,我這才知道,這女人原來叫荷香!

我甚至還猜得到,此時已被淹死的荷香已經有了身孕。

一想到這,我登時怒不可遏,幾乎咆哮著向一臉冷血的九太爺撲了過去。

然而讓我大驚失色的是,我竟然撲了個空。

什麼情況?做夢?

只是,這夢境未免也太真實了些吧!

而九太爺也完完全全的像是沒覺察到我一樣,依然冷冷的看著林子叔說:“七天之後,你和秋娥成親!”

九太爺這話說得鏗鏘有聲,不留半點餘地。

“畜生”,我怒得不行,幾乎沒將牙給咬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但是,我可以肯定,哪怕是看到一個路人這麼冷血,我也不會饒他!

“還不快滾回去?也不知道秋娥看上了你哪一點”,九太爺重重的跺了跺腳,極為鄙夷的看了林子叔一眼,隨後也不再管他,帶著陳伯三兄弟悠然向村子裡頭走去。

而最讓我嘆息的是,等到九太爺他們走後,林子叔竟然只是跪在好合泉旁哭了半天,之後也悄然離開,甚至都沒說下水去撈下荷香的遺體。

“廢物”,看著林子叔蹣跚遠去的背影,我重重的罵了一句。

可是,也不知道林子叔是不是聽見了,在我這一聲怒罵之後,他竟然猛的一個回頭看了過來。

我登時心中一驚,不自覺的退後了半步,隨即腳下一滑,再次跌進了好合泉中。

只是,這一次並沒像之前那樣感覺特別的冷,反而隱約間有絲暖意透體而入,讓我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我悠悠睜開了眼,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小棟子。

只見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嘿嘿一笑說:“小寧子,我說你不會有事吧?”

我揉了揉有些發漲的腦門坐了起來,環顧四周看了一圈,隨後問他:“我在做夢嗎?”

“你沒做夢,都是真的”,小棟子咧了咧嘴,我這才發現他也滿身溼噠噠的,不由得心中一暖,看來應該是他救我上來的。

我想,我應該還是溺水了。

只是,剛才九太爺將荷香浸豬籠的一幕歷歷在目,真實得讓我心裡直發毛,於是看向小棟子,過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而小棟子見我這樣,立馬咬破指尖,隨後在我額頭畫了幾筆。

只見他這幾筆剛一落下,小棟子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而與此同時,一股子暖意很快湧遍我的全身,這才感覺頭痛稍稍好了一些。

我回頭看了眼幽森的好合泉,登時又想起了那無故喪命的荷香,不由得悲從心來,連連嘆了幾口氣,心中酸楚莫名。

“怎麼樣,看到什麼沒有?”看我這樣,小棟子顯得非常好奇,湊過來問我。

我看了看他,本來是非常不想說這事的,但是轉念一想他這終究還是在關心我,於是斷斷續續的將這事說給了他聽。

讓我沒想到的是,小棟子聽後反應比我更加劇烈,將牙咬得咯咯直響,重重的錘在地上,滿嘴的汙言穢語沒有任何阻攔的噴了出來。

看他這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甚至不由得揶揄的想,如果九太爺那個狠心的老頭聽到了這話又該作如何想了。

其實,不單單只是小棟子,甚至連我都想罵,但可惜的是,在我知道我爹和陳伯他們是堂兄弟之後,我這話終究還是沒法罵出口了。

小棟子獨自一人發了好半天火,之後才算平靜了一些,沉聲說:“小寧子,你這不是夢,是那女人的記憶,她特意給你看的。”

小棟子說完,隨後又話鋒一轉,臉色陡然變得猙獰起來,咬牙切齒的說:“我就說那女人怎麼這麼大怨氣呢,原來根源出在這裡,你那林子叔也忒他麼的沒出息了些,一個男人慫包到這個地步,真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我苦笑著嘆了口氣,從荷香的記憶中看來,整件事情應該是由秋娥嬸而起,不難看出,那個時候的九太爺應該是他權勢最大的時候,先是秋娥嬸看上了林子叔,但可惜的是,林子叔卻和荷香兩人好上了。

無奈之下秋娥嬸便藉著九太爺的權勢用私刑害死了荷香,然後再逼迫林子叔成了她家的上門女婿。

而林子叔雖然屈從,但內心卻可能從來就沒喜歡過秋娥嬸,因而就這麼窩窩囊囊的過了一輩子。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終於明白林子叔為什麼會選擇在這百合泉邊上吊了。

他是在贖罪!

雖然林子叔軟弱無能,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相信哪怕過了幾十年,他依然對荷香報著一份愧疚。

“對了,那女人呢?”小棟子發了一通火後也冷靜下來,繼而又問我。

想到荷香在那水中對我說的一番話,我不由得又是心中發酸,甚至都有些後悔應該在她離開之前喊她一聲孃的,於是便絮絮叨叨的跟小棟子說了這事。

小棟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隨後突然哈哈大笑說:“小寧子,你行啊,那女人竟然被你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