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棟子這聲大笑嚇了我一跳,定睛一看,卻見這傢伙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站了起來,來來回回的在我面前走了幾趟,最後才嘿嘿一笑,低聲說:“小寧子,現在連我都開始佩服你了。”
“啥?”我聽了一愣,沒弄明白他這什麼意思。
“你本來是個早夭的人,但你卻偏偏活了下來,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我沒想到早在八年之前你就已經被人盯上”,說到這裡,他笑容一斂,目光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神秘的說:“而且,懂這事的手段人還頗為厲害,居然知道怨骨九幽塔,真是了不起啊!”
“怨骨九幽塔?”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是我還是不由得脊背一涼,立馬想起了爺爺墳上的那一幕。
“對,就是怨骨九幽塔”,小棟子撓著腦袋,悠悠的說:“這怨骨九幽塔以死人白骨壘成,從下到上越走越窄,每一幽對應地獄兩層,有聚斂死人魂魄的能力,而頂端又加以貓頭鎮壓,這貓本來就是地府守護,有它把關,就可以讓外面的不能進,而裡面的也不能出,最終目的就是要將你爺爺的魂魄聚籠並化為怨鬼,進而糾纏還活著的親人,達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到這裡,小棟子又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說:“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你能活到現在已經非常的不容易了!”
“那我爺爺骨頭裡的紅布是怎麼回事呢?”都說化生子命運頗為曲折,這一點我早就有了準備,因而對小棟子這番廢話並不太在意,反而我最為關心的是那塊紅布。
“紅色聚喜,喜袍招氣”,小棟子眯著兩眼,顯得胸有成竹,搖頭晃腦的說:“至親之人喜袍藏於骨內,那招的可就不是喜氣,而是招的骨血陰氣了。”
“然後呢?”
“然後?”小棟子嘿嘿一笑,聲音突然再次一冷說:“那人的目的可不簡單,他要的可真不簡單吶。”
我沒吭聲,越想越是心寒,怔怔的看著小棟子,沒想到我看似無憂無慮的童年竟然暗藏著這麼多的不尋常的事。
而這個時候小棟子又說也起來:“你想,這件喜袍你奶奶穿了之後又給姨穿,傳承著你們家兩代人的精氣神,如果有了這邪法,那豈不是又變成了直指你兩代人的殺人尖刀?”
“你是說……”,他這話一出口我就想到了我爹,難道說,我爹的死就是這害的?
但我話還沒說完小棟子就又搖了搖頭,接著告訴我說我奶奶肯定是個暗藏著的高人,應該早就將這邪術給破了,否則的話,在這種歹毒邪術的荼毒之下我早就沒命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同樣暴露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不是這件喜袍的話,我可能和小棟子兩人會在錯誤的方向上越走越遠。
只是,事情回到眼前,那就是這算計了我們家近十年的人到底是誰呢?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當時把我爺爺的頭骨當球玩的二傻子,會不會就是他弄的呢?
可轉念一想我又連連搖頭,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二傻子傻了一輩子,他要真有這本事又何至於這樣呢?
一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又是一個頭兩個大,又頓時沒了頭緒,心裡焦燥得很。
按照眼前情況分析看來,好像是村裡每一個人死掉都與我有脫不了的干係,又好像遠在八年之前就有一個無比巨大的陰謀將我籠罩了起來,哪怕是我現在就要成年了也依然沒能逃脫。
只是,為什麼我從來就沒聽到我奶奶說過這事呢?她又為什麼要瞞著我呢?
小棟子也是愁眉不展的坐了下來,不住的唸叨著:“這一定有問題……”。
我娘很快細細將這喜袍給補好了,之後便獨自回了房裡,而我正煩惱眼前這事呢,於是也沒在意。
可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不大一會我娘房裡竟然悠悠傳來了低低的歌聲,看來好像是我娘重新找回了這喜袍心情很是不錯。
一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會心一笑,著實感到安慰。
只是,也就在這個時候,小棟子猛然站了起來,臉色霎時間變得非常難看,低聲說:“小寧子,你聽!”
“啊?”我這才回過神來,側耳一聽,登時頭皮一麻,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我分明聽到我孃的房裡傳來了陣陣清脆的鈴鐺聲!
有問題!
我頓時一個激靈,二話不說一把推開我孃的房門進了屋裡。
所有的一切都看似非常平靜,但是,在這平靜之後我卻是頭皮轟然炸開。
我看到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上了那身鮮紅的嫁衣,獨自站在鏡子前面打轉,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看著鏡中的自己,像是突然間回到了年輕時候一樣。
而那串正不住發出清脆聲響的鈴鐺則被扔到了地上,躺在距離我娘不遠的地方發出陣陣讓我頭皮發麻的聲響。
“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在小爺面前張狂”,而才一進屋的小棟子則是二話不說轉身出了房間,幾秒鐘後再次折返回來,手裡已然拿起了那柄木劍,怒氣衝衝的看著正悠然看著鏡子的我娘。
以我對小棟子的瞭解,不用他多說我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因為,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那鏡中我孃的影子竟然是另一張截然不同的臉。
而在小棟子一臉怒喝之後,我娘非旦沒有理會他,而是將臉一側看向了我,臉上洋溢的幸福的笑意,柔聲對我說:“娃兒,你來了?你看娘漂不漂亮?”
說到這裡,她竟然又轉了一圈,渾然沒將小棟子放在眼裡。
我沒理她,也沒看小棟子,心神已經完完全全的被鏡子之中那一張臉給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因為,那一張完全不同的臉我竟然見過!
這不正是我多次在那好合泉中見到的那個女人麼?精緻而年輕的臉,一襲喜袍,不正是她麼?
霎時之間我只覺自己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個夢裡,我每次要被淹死在好合泉裡頭的時候,都是她一次一次的出現將我救起,那個時候的她也曾喊過我“娃兒”,這種極為特殊的稱呼在我們這裡只有至親才會對晚輩說的。
我登時呆了,怔怔的看著她,感覺腦子裡漿糊一片,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而與此同時,小棟子也是一聲大喝驚醒了我,側臉看去,卻見他已經抬著木劍衝了過去,滿臉的殺氣。
我不知道我出於一個什麼樣的目的,竟然一把衝上前去將小棟子給攔住了,我對他說你別動手,我認識她。
小棟子顯然沒有料到這一點,圓瞪著兩眼看著我說:“你確定?”
我點了點頭,我甚至感覺得到這個女人好像對我並沒有惡意,有的,好像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親暱和關心!
我甚至都有些為自己的這個感覺感到不安。
但是,有的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為了這份莫名奇妙的感覺,我竟然願意拿我孃的安危做出這個賭注。
不過雖然是這樣,但我卻還有理智,並不是完全沒有戒備的。
我只想知道她是誰,又為什麼會突然上了我孃的身。
於是我問她你是誰。
“孩子,我是你娘啊,你不認識我了麼?”我娘顯得非常的傷心,眉頭緊皺,臉色苦楚,兩眼通紅,像是要哭了一般。
我知道這話並不是我娘要問的,這個表情也不是我娘要做的,於是我側臉看向鏡中,卻發現鏡中那個女人也同樣如此,那眼神讓我心頭一動,一陣莫名的心痛,想起了之前她多次讓我喊她孃的事情。
“你告訴我你是誰我就喊你”,但是,我又想起了那古怪老頭對我說的話,於是並沒回她,反而將心中最為疑惑的事說了出來。
“我就是你娘啊”,鏡中的這個女人臉上垂下兩行血淚,伸過手來就要抱我,可是卻被我躲開。
這個時候我並不怕她,但是,我卻不是白痴,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說:“你要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就不會喊你!”
或許是看我態度如此堅決,這女人終於臉色一變,一把坐了下來,幽幽的說:“娃兒,你為什麼始終不肯認我呢?”
我無言以對,默默的看著她,眼見她的身影在鏡中越來越淡,最後一陣恍惚之後我才發現,此時我娘已然身形一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我連忙過去扶著我娘,但是我並沒出聲,我怕那女人還沒走,只是死死的咬著牙關,將我娘扶著躺到了床上,心如刀絞,沉默了好半天后才看向小棟子,卻見小棟子手拿木劍還站在原地,滿臉驚訝的看著我娘,最後才重重的嘆了口氣,抬手就是重重的拍了自己腦門兩巴掌說:“我咋這麼笨呢,怎麼忘了這一茬了!”
我聽了心頭一動,連忙問他怎麼回事。
小棟子一臉的懊惱,這才搖了搖頭說:“我以為是我找到了線索,但是,我卻根本沒有想到,這線索從始至終就不是我找的,而是她送上門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