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回魂顯屍”四個字落入我耳中的時候,連我都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差點沒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為別的,因為“回魂顯屍”四個字太恐怖了。
在我們這裡有一個傳說,就是那些冤死之人在死後陰魂不散,依然飄蕩在世間。
不過,這個狀態之下這冤死之人的陰魂是沒意識的,處於一個懵懵懂懂的狀態。
但是,一旦給她找著機會,她便會按照自己的死法害死被她看中的人。
之前是因為我不知道秋娥嬸怎麼死的,所以我壓根兒就沒想到這上面來,因此並不像我爹他們那樣驚駭。
但是,等我聽到我爹的驚呼之後頓時大吃了一驚,要知道,我爹雖然只是個村醫,但不管怎麼說,他也還是相信科學的,不到逼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貿然說出這種話來的。
這也就是說,死去的秋娥嬸確確實實兩眼瞎了!
一想到這,我不由得頭皮發麻,不自覺的再次看向門外那灘血跡,一股子涼意嗖嗖的從我腳底板直竄到腦門,要不是孟曉溪扶著,我都差點摔倒了。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零碎的撲稜聲傳來,定睛看去,卻見兩隻通體漆黑的鳥落在了那沾著血跡的地方,啄起了地上的血來!
我登時倒吸了口涼氣,有句話說的好,叫做“老鴉叫,要戴孝”,這烏鴉停在我家門口,豈不是意味著我要戴孝?
一想到這裡,我更是怕得不行,就要出去將這烏鴉轟走。
但是,我才一邁腿就被我爹的聲音再次驚醒,只見他慌張的說:“快,快弄到大醫院去,越快越好!”
我爹一面說,一面又拿出大包醫用棉花和紗布遞到兩個婆娘手裡,讓她們捂著自己的傷口。
而其餘幾個扶這兩婆娘進來的人見我爹這樣也是慌了,連忙喊:“我去弄車來,這事可不能耽擱!”
幾人一面喊,一面快速的出了門去。
只是,讓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也就在這個時候,這兩個婆娘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一聲慘叫衝出了門,因為眼睛受了傷的緣故一下子被我家門坎絆倒,打了個滾後不偏不倚倒在了剛才棺材停放的地方。
而那兩隻烏鴉受驚之下頓時怪叫兩聲飛了起來。
我看得心慌,正要過去扶她們,可是,等我衝出門去一看,頓時兩腿一陣打軟,硬生生的跪在了地上。
烏鴉,遮天蔽日的烏鴉,少數也有上百隻,密密麻麻的落了下來,沒有半點遲疑的落在了這兩個癱倒在地的婆娘身上,沒頭沒臉的啄了起來。
一聲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傳來,讓我兩眼發直,腦海之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愣愣的跪在地上,感覺自己魂都飛了似的。
兩個婆娘吃痛之下在地上不住翻滾,我爹見了,也是毫不遲疑拿起笤帚衝了進去,想將這些烏鴉趕開。
可惜的是,這烏鴉數量極多,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不管我爹怎麼驅趕愣是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甚至有好多還被我爹無意之下踩得腦漿迸裂,掉到地上撲稜了幾下翅膀之後便再沒了動靜。
而相對來說,孟曉溪倒是膽子比我還大一些,竟然也加入到了驅趕烏鴉的隊伍中去,也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回過神來,怪叫著要去幫忙。
只是,讓我奇怪的是,我這才一起身,這些烏鴉竟然像是得到了某種訊號一樣,猛然間齊刷刷的飛走了。
我怔怔的看著面前景象,非旦沒有松下半口氣,反而再次頭皮一麻,坐在了地上。
眼前景像說是觸目驚心一點也不為過。
那兩婆娘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但凡是肉眼看得到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一片,不少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要不是因為依稀間能看清兩人身上衣服花紋的話,我甚至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了。
她們整個腦袋已經完全沒了皮肉,儼然就是兩個掛著血絲的骷髏,頭皮全部被烏鴉啄飛,灰白的腦漿順著空洞的眼眶之中流出,要多血腥有多血腥,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讓我根本沒膽量再多看半點。
孟曉溪早已嚇癱,兩眼無神的看著前方,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沒動上一絲。
而我爹則連忙起身,不住的衝旁邊早已嚇傻的圍觀著的人喊了起來:“快,快去通知她們家裡。”
這個時候出殯的隊伍也回來了,九太公也在其中,不過他明顯是見過世面的人,雖然也有些驚駭,但在瞭解了情況之後還是第一時間衝周圍的人說:“快拿床單來蓋住,別讓那些扁毛畜生又來糟蹋屍體。”
兩婆娘的婆家人很快的趕來,一陣嚎啕大哭之後首當其衝的找上了身為主事人的九太公。
他們的理由非常簡單,那就是如果這兩婆娘不被鞭炮炸傷的話那些烏鴉也不會因為聞了血腥味發瘋。
這理由很牽強,甚至有些扯淡。
要知道,這兩婆娘本來就是跑來看熱鬧的,秋娥嬸的葬禮跟她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被鞭炮炸傷也算是自作自受,怪不得誰。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九太公並沒過多言語,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這事你們說怎麼辦吧,該陪的我陳家一個銅子兒都少不了你們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說這話的時候,九太公低著頭,臉上竟然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因為這事發生在我家門前的緣故,所以強子哥在送完自己母親之後又折返回來,繞著這地密密麻麻的插了一圈長香,跪在旁邊等著長香燒完之後才獨自一人默默的掃清了地上被烏鴉啄飛的殘肉,之後又運來新的泥土將這一塊鋪得平平整整了之後才默默離開。
雖然看來這事算是了了,但是,我們一家人卻絲毫都開心不起來,“老鴉到,要戴孝”這事我爹孃肯定是知道的,雖然在看到我和孟曉溪的時候他們顯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我不難看出,他們兩都在強顏歡笑。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我才和爹孃見面,不管是誰出事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在吃晚飯的時候,除了孟曉溪偶爾說上兩句話之外,我們三人都沒怎麼吭聲,屋子裡氣氛壓抑得出奇。
我不時的朝門口那塊空地張望,隱約間感覺好像還能聞到血腥味一樣,心裡根本無法平靜下來,腦子裡不住的思量著之前發生的怪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偷偷抬起頭去看我爹孃。
“娃他娘,你等下去老何那裡一趟吧”,沉默良久,我爹才打破的沉寂,面色黯淡的衝我娘說了一句。
哪知道我爹話音才落,我娘便眼眶一紅,兩顆眼淚吧嗒滴落下來,輕聲說:“娃他爹……”。
“少廢話,讓你去你就去”,我爹突然暴怒,將手中碗筷重重的砸在桌上,呯呯直響。
我娘聽後愣愣的看了我爹一眼,最後連飯也沒吃,捂著嘴便出了門去。
而孟曉溪也是一臉驚駭,隨後疑惑的看向我。
只是,我哪裡有心情理會他啊。
這何家可是我們村裡唯一的木匠,方圓幾個村的棺材都是他親手打造的,去他那裡,還能有什麼事?
我沒吭聲,眼淚也隨即流了出來,看著我爹輕輕喊了一聲,感覺好像隨時就要失去他了一樣。
我爹陰沉著臉笑得非常勉強,摸了摸我的頭說:“娃兒,難得你帶同學回家一趟,卻發生了這麼多的事,爹對不住你。”
“爹”,我一把放下碗筷,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這放在以前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因為我覺得難為情,但是,或許是看了那烏鴉的事之後,我心裡忐忑得不行,而如今看我爹這樣,我知道,他已經做好了離開我的準備。
只是,他做好了準備,而我沒有啊!
我哭得稀里嘩啦,確實非常的不捨,心如刀絞。
爹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說:“都是大小夥了,這麼哭鼻子也不怕人笑,還有女同學在旁邊呢。”
聽爹這麼說,我才悠悠的鬆開了手,低頭抹了把臉,之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孟曉溪,卻見她也衝我微微一笑,眼睛紅紅的。
“爹,很多事情當不得真的,您又何必這樣呢?”我想了想,還是不安心,於是對我爹說,想開導一下他,雖然“老鴉到,要戴孝”這話我也不信,但想著也終究晦氣不是。
我爹嘿嘿一笑,看了看我說:“誰要當真了,這不沒什麼事嘛,我只是讓你娘去老何那裡給你重新訂一張床而已,必竟你長大了,那小床睡著也不舒服!”
我知道爹在騙我,但是他都這樣說了,我又還哪好開口呢?於是只好隨便的扒了兩口飯後便坐在桌上和爹聊了會天,問了他一些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只是,還沒等到我們開始收拾碗筷,我娘便又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才到門口就對我爹說:“建國,不好了,老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