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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心灰意冷

九太爺這態度的轉變讓我非常的意外,剛開始時我依然還以為他只是在惡意的調侃我,但是,等到我真正看向他的眼睛的時候,我這才明白,他是說真的。

此時他的眼睛已不復之前的神采和霸氣,但卻寫滿了各種各樣複雜得難以言明的情緒,有著一種飽經滄桑的意味在裡頭。

我暗歎一聲,心想著九太爺這一生,也確確實實算得上是飽經滄桑了,單單只是兒女死絕的這種打擊就不是一般人能隨隨便便承受得來的。

也直到這個時候,他看上去才真正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我甚至不由得猜測他之所以有這種改變,難道就是因為昨天那事?

“你奶奶,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九太爺甚至都沒等我有半點反應便悠悠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聽了一愣,隨後反應過來,索性席地坐在了九太爺旁邊。

據九太爺說,我奶奶還沒嫁給我爺爺的時候,因為戰亂、匪患使得人們顛沛流離,好在的是我們這村子處地偏僻,幾乎與外界隔絕才算倖免下來,而那個時候我奶奶就隻身一人來到了這個村裡,隨身背了個包袱,那個時候我爺爺還沒成親,看奶奶年紀相仿,加之家裡條件還可以,於是就娶了我奶奶。

嫁了人之後的奶奶相夫教子,幫著爺爺將家裡各種事務打理得景景有條,一來二去日子倒也過得紅火起來。

可在這個過程之中,奶奶卻有一個特別怪的習慣,那就是每月逢十五月圓的時候就會外出一夜,不知道在做什麼。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已婚的女人夜不歸宿可是大忌。

為了這事,九太爺不知找過我爺爺多少次,但是我爺爺卻愣是微微一笑,當作沒事一般。

直到後來村裡才有人發現,這每月十五奶奶並沒去別的地方,而是獨自坐在那好合泉邊什麼也不做。

這事雖然奇怪,但是,每到村裡有人夢到了家裡故去的老人說在下面過得不好,奶奶總會第一時間出現並把這事順利解決了。

也直到這個時候,村裡人才知道,奶奶原來是靈姑,可以通靈的,於是也就不敢再對我奶奶說三道四了,並且暗地裡說奶奶之所以每月都要去好合泉那裡,是因為好合泉的泉水有靈氣,一來二去,那好合泉就成了將要結婚的人沐浴洗澡的地方。

對此,奶奶依舊不管不問。

但是,這事直到荷香出現之後才有了轉機。

荷香也是個苦命女人,是逃荒來到這裡的,因為沒地方住,於是就偷偷住在了村裡小學教室裡頭,而那個時候林子叔還是村裡唯一的老師,寫得一手好字,又生得白淨,得到了不少女孩的親睞。

而荷香也是長得俊俏,兩人孤男寡女,一來二去之下就好上了。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秋娥嬸也有了。

九太爺聽後大怒,瑞再三逼問之下才知道這孩子他爹竟然是村裡做棺材的何木匠,九太爺要面子當然不同意了,於是好說歹說讓秋娥嬸死了這條心。

這一點秋娥嬸倒是同意了,可是,與此同時肚子也是一天一天的大了,總不能就這麼耗著吧,於是最後索性將牙一咬,把目光對準了爹孃早死身單力弱的林子叔,於是就假意喜歡林子叔對他窮追猛打。

但這個時候林子叔一顆心早就放在了荷香身上,哪裡肯依。

無奈之下,秋娥嬸又找到九太爺,讓他幫著想辦法,最終認定只要將荷香給趕走了這事就能成。

可是,荷香也沒犯什麼錯啊,九太爺雖然有些權勢,但總不能憑白無故的趕別人吧。

於是兩人合計之下,最後終於發現荷香竟然有了身孕,於是以此為藉口說荷香不守婦道,壞了地方風水,要將荷香趕走。

而這個時候奶奶卻又站了出來,告訴九太爺說這荷香懷是野種來路不明,必須得浸豬籠才行,否則的話就會有大患。

對於這事,九太爺本來就有殺了荷香的念頭,只是不敢輕傷人命罷了,但現在我奶奶是村裡的靈姑,只要她一開口說這事,就算村裡的村民有怨言也不敢多說什麼,於是九太爺就一不做二不體將這事給辦了。

可是,也就在荷香被淹死後的頭七,九太爺家裡就出事了。

一夜之間,九太爺家以陳伯為首的三個兒子全都齊刷刷的病倒了,說胡話,不敢見光,無奈之下陳伯又只好找到了奶奶那裡。

奶奶看了陳伯三兄弟之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告訴九太爺準備兩口棺材!

這話一出口九太爺登時就嚇破了膽,連忙問奶奶怎麼回事。

但奶奶卻是死活沒有開口,打量了陳伯三兄弟之後便讓我爹將陳伯收了下來好好醫治,而其陳伯的兩個弟弟陳文壽和陳文康則乾脆沒管,任由兩人痛苦的死掉了。

而承受喪子之痛的九太爺則是越想越覺得古怪,幾番打聽之後才知道這有可能是被荷香索命害死的,因為當時當荷香浸豬籠的時候正是陳家三兄弟動的手。

一知道這九太爺更是恨得不行,認為自己是中了奶奶的計,以為她和爺爺是眼紅自己這個做兄弟的家裡生的兒子多,故意想著法子害他們家呢。

可是,因為陳伯還在我爹那裡被救治的緣故,所以九太爺並沒發難,而是故作不動聲色的將這口氣給嚥了下來,等到我爹好不容易才將陳伯給治好了之後,九太爺這才終於發難,藉著自己是陳家戶長的便利,生生將我爺爺這一脈從族譜裡頭除了名,並且兩兄弟老死不相往來,再也沒多說過半句話。

聽到這裡我頓時長嘆口氣,沒曾想過我爺爺和九太爺之間還有這麼段恩怨。

只不過,從這段往事裡頭依然沒能看出我奶奶倒底想要幹什麼呀?

於是我又問九太爺說昨天您不是說我奶奶做這事完全就是為了我嗎?

“可不是麼,你奶奶知道自己作了惡,肯定不得善終,所以就早早的作了準備,她明知道那荷香肚子裡頭還有個孩子,卻又故意讓我將荷香給淹死了,她這麼做,就是為了給你換命呢!”

我輕嘆口氣,憑感覺知道九太爺這番話裡頭絕對已經非常的接近事實,但是,我始終弄不明白,憑什麼九太爺就認為奶奶害死荷香就是為了給我換命呢?

但是關於這一點,九太爺卻沒了再多說什麼的意思,反而又輕輕一嘆,搖了搖頭說:“壽寧啊,昨天我看到了森林(林子叔),他是來找我償命的,要不是那跟你一起的胖娃娃出手,只怕今個兒我就沒功夫跟你說話了。”

聽了這話我又是心頭一動,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九太爺再次說了起來:“我這一生只做錯了一件事,就是不該聽你奶奶攛掇害死了荷香,鬧到最後養的四個孩子全都沒了,我也一直在怪你奶奶,但是,直到昨天看到森林的時候我才發現,哪怕沒有你奶奶的事,我依然最對不住的還是森林。”

說到這裡,九太爺兩眼一閉,一行濁淚順著細密的皺紋滾落下來。

我沒吭聲,但心裡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張了張嘴想安慰下他,但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也只好輕嘆口氣,愣愣的低頭坐在那裡,看了看九太爺,只好悠悠起身,跟他打了個招呼就走開。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我反倒是想開了,就算奶奶是別有用心,如果沒有九太爺心中那股子惡念,荷香依然不會死,我奶奶那席話只不過是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已。

所以說,在九太爺和我奶奶兩人中間,誰是主犯誰是從犯都不再重要,因為是他們兩人共同促成了荷香的死。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反倒是突然想開了,至少對於眼前的我來說,誰對誰錯都已經不再重要,奶奶和九太爺害死了荷香,而我的出現又解脫了荷香,這是一個宿命,也是一個巧合,但更多的卻是,我知道這縈繞在我們整個大家族之間的魔咒已經解了。

至於我奶奶和爹那遺像的事,說實在的,我真不想管了。

對於並不懂這玄門裡頭事情的我來說,人只分兩種情況,那就是死和活,奶奶作了惡也好,又或者是遭了報應也好,這都不再重要。

雖然這麼想有些不負責任,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陷到這裡頭去了。

因為,我剛剛從九太爺的身上發現了一點,那就是不管你生前多麼威風或者有權勢,等到死了,最終都會變成一場空。

所以,能開開心心的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我娘已經失去了我爹,我不能再讓自己或者她出任何事情。

而且,我有預感,如果我再抓著村裡的事情不放的話絕對不會有半點好結果。

因此,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帶著我娘離開這裡,完完全全的開始一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