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小棟子一個人坐在那裡連聲驚歎,一時之間我反倒忘了正著急的事,頗為好奇的看著他,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事竟然能讓他對我這已經過世了好多年的奶奶這麼的敬佩。
只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等到小棟子真正開口說起了這事之後,不單單是他,就算是我也對奶奶那從未顯山露水的手段驚駭到了極點。
小棟子說,最開始他以為我奶奶是將自己的陽壽借給了我才最終讓我活了下來。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全錯了。
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因為在我出生的時候,奶奶就已經年歲太高,所剩的時間已經無幾,哪怕就算真借給了我也不可能撐著我活到現在。
但是,事實上我確確實實活到了現在。
那麼原因就只有一個了,那便是另有其人。
只是,這人是誰呢?
在聽到我娘說出奶奶借她喜袍用來裹屍的時候,開始時小棟子也曾想到這個上面來,認為我奶奶肯定是借了那個冤死女人的陽壽。
但是,隨即他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是不會再有陽壽的。
我奶奶借的,是這死去女人腹中胎兒的陽壽!
只是,一個未出生腹兒的陽壽又該怎麼去借呢?
真正讓小棟子感到驚歎的部分就在這裡了。
雖然胎兒並未出生,也就不夠成陽壽一說,但是,母體的死亡卻已是不爭的死實,母體死了,胎兒自然不能倖免,按理來說這應該就與這世界沒了半點關係的。
可厲害就厲害在,既便是這樣,奶奶依然做到了。
據我娘說,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懷了我,以我奶奶的見識自然能夠知道尚處在腹中的我必定就是個化生子,所以早早的就做起了準備,以母親喜袍作為溫床,聚斂了那死去女人腹中胎兒的生氣,讓這胎兒以一種非常特殊的狀態存活並生了下來,然後我奶奶再用特殊的法子把這胎兒的陽壽借了過來。
可惜的是,喜袍雖好,但是那女人死的時候因為一屍兩命,所以怨氣重得離譜,在聚斂胎兒生氣的同時,也將那女人的怨魂也聚斂了起來,最終形成一道怨魂。
只不過,這道怨魂可能因為自己母親這一身份的原因,並未肆掠害人,反而僅僅只是依靠著對自己胎兒的依戀存在了下來。
而我,作為她那胎兒生命的延續,自然也從某種意義上說成了她的孩子。
也正因為這樣,這女人才兩次三番的找到我,希望我能叫她娘!
雖然小棟子這一番話已經遠遠的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是,不得不說,他所有的分析都與事實非常的契合,讓我發自內心的認可了他的這種猜測。
只是,小棟子這一番推理雖然解釋了那女人的情況,但是,隨著秋娥嬸的死,我體內越發濃郁的死氣又該作什麼解釋呢?
還有就是,秋娥嬸和林子叔的死是否又和那女人有關係呢?
而且,我奶奶和我爹被沉棺藏屍又是什麼人乾的呢?為什麼我奶奶要刻意的留下遺像這一非常隱秘的求救訊號呢?
問題擺在眼前,還需要我一一的去發現。
我想了想,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自私,但是,我管不了這麼多了。
秋娥嬸和林子叔的死,我決定先不理會,看著眼前已經黯淡了大半的遺像,我得先把我奶奶和我爹的事情解決再說。
當然,這所有的前提就是,我必須得弄明白為什麼這突然之間我體內就聚積瞭如此之多的死氣。
我看了看小棟子,只見他面色古怪,嘿嘿一笑說:“眼前我有一個辦法,那就看你敢不敢了!”
“什麼辦法?”我立馬回道,不是我不怕,而是眼前我根本沒時間再怕。
“你下水一趟”,小棟子說得非常的乾脆。
聽到這話,我真打了個哆嗦,現在我明知道那水裡有東西,我還一頭往裡面扎,這不是茅坑裡點燈籠——找屎(死)麼?
“怕了?”小棟子兩眼一眯,又用上了激將法。
我咬了咬牙,問他為什麼。
小棟子說,那女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最後她肚子裡的小孩還能用來借陽壽,這肯定有問題,至於問題出在哪裡,目前我們都不知道。
而且,小棟子還說他能感覺得到,眼前我身體上出的問題也很有可能就出在這裡。
所以,要想將這事給掰扯明白,唯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下去一探究竟了。
說實話,我是萬般不情願去的,但是,小棟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於情於理我都該去啊。
而且,從某個意義上說,我還僅那女人一條命呢!
在我娘忐忑擔憂的目光之中,我和小棟子兩人結伴而行悠悠向著好合泉趕去,在路上的時候,我無數次的對自己說沒事的,不用怕,但是,我越是這麼想,心裡就越發的發毛,幾乎就要打起退堂鼓來。
小棟子這傢伙也是沒心沒肺,一路上不停的唸叨說我的命就是那女人孩子的命,她不會害我的,頂多也就拉著我敘敘舊,沒別的事,一再讓我安心。
可是,我他麼的又怎麼安得下心來?
很快我兩就再次來到了好合泉邊,看著幽深的泉水,我兩腿直哆嗦,求助似的看向小棟子,問他有沒有什麼可以救急或者保命的東西沒有。
可惜的是,小棟子大嘴一咧,越發的沒良心的說:“怕個啥子喲,你忘了上次那事了,我要真給了你什麼東西把這窟窿眼裡別的東西驚動了,那我兩豈不都得玩完?”
他這一話,我又是一個哆嗦想起了那次林子叔直愣愣的吊在那樹枝上的情形,越發的想逃了。
小棟子看我這樣,終於軟了下來,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之後我才勉勉強強答應下水。
可是,眼看著我就要下水的時候,小棟子一把拉住了我,面色非常嚴肅的對我說:“小寧子,哥給你一句忠告,你可記好了。”
看他這一本正經的面容,我頓時心裡打了個突。
“無論如何,千萬不要答應喊那女人娘”,小棟子話音才落,我登時一個轉身,實在忍不住了,就要退縮,可是,似乎早就料到我會這樣的小棟子竟然一把拉住了我說:“想解開這幾十年的難題就靠你了,你難道不想麼?”
“不想!”
我回答得非常乾脆,繼而又有些好奇,問他為什麼不能喊,說要是喊了指不定就將這女人給超度了呢?
“你傻呀你,那女人是鬼,你喊了她你就真成她兒子了,到時候第一個拿走的就是你的命!”
小棟子話音一落,我很沒種的又打了個哆嗦,只是,這個時候小棟子卻又嘿嘿笑了起來,在我還回過神來的時候他便一腳將我踹進了好合泉裡。
哪怕是在正午天,好合泉裡頭的水依然冷得刺骨,我心中憤懣不已,心裡臭罵了小棟子幾百遍,悠悠的朝著水下潛去。
可是,眼看著我就沒氣了,這水裡頭依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我不由得有些疑惑了,心想著難道白天裡那個女人不出來了不成?
我甚至想開口喊她,但是,我在水裡憋著氣,能活命就不錯了,又哪裡喊得出來?
無奈之下,我又只好一個轉身想要折返回水面。
可是,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讓我頭皮頓時轟然一炸,眼見著一抹紅影悠悠出現,竟然真是那女人。
“娃兒,你終於來看娘了?”
對於這聲音我非常的熟悉,也明知道她不會直接害我,但是,我還是怕,本能的加快了向水面游去的速度。
只是,還沒等我游出兩下,一個冰冷的身軀便貼在了我的身上。
“救命”,我本能的張嘴大喊,可灌進嘴中的,卻是冰冷的泉水,讓我瞬間一陣慌亂,還沒掙扎兩下便是眼前一黑,完完全全迷失了方向。
“娃兒,娘等了太久了,你終於來了!”
雖然慌亂,但是,她的身音卻非常的清晰,如同夢魘一般讓我根本無法掙脫。
“要死了麼?”那冰冷泉水灌到鼻腔的刺痛緩緩減退,我睜眼茫然的看去,卻見四周漆黑一片,沒有半點光亮,也直到這個時候,我反而不怕了,只是在心裡不自禁的想著。
這個過程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我這才感覺自己身體緩緩復舒,稍稍活動了下,我這才發現四周慢慢變得亮了起來,依然是陽光燦爛。
“難道,我又回到了岸上?小棟子呢?”
我滿腦子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卻依然不見小棟子的影子。
“這是哪裡?”
我很快就發現四周環境似乎有些不同,比之前開闊了不少,回頭看去,卻發現我依然坐在好合泉旁,水面清澈,依然如故。
只是,這分明就不是我印象之中的那樣啊。
我滿腦子疑惑,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可是,也就在我正疑惑的時候,一陣細密的腳步聲傳來,其間還不時夾雜聲聲怒喝和一聲聲壓抑而低聲的哭泣聲。
我登時大吃了一驚,剛要起身去看就發現一群人正悠悠的走來,還抬著一個大簍筐。
這簍筐我非常熟悉,是浸豬籠用的!
我登時心裡咯噔了下,抬頭看去,這才發現,那簍筐裡頭有一個人,雙手雙腳被布綁著,長髮凌亂的蓋住了臉,居然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