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娘這話,瞬時之間我感覺頭皮都炸開了,怔怔的看著我娘,雖然知道她絕對不是一個開玩笑的人,但是,我多麼希望她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啊。
我分明記得,我爹和娘是一道出門去的,怎麼看我娘表情,竟然像是根要不知道這回事似的?
“娃兒,咋啦?”我娘眼眶還有些紅,想來還是因為之前飯桌上那事,強撐著笑意問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她,於是問她,娘,您不是去何木匠那裡了麼?
“去了啊,你爹交待的事我都說了”,我娘一愣,還是沒反應過來,繼而又問我說:“這孩子到底咋了,你就直接說吧,鬧得人怪揪心的。”
我看了看同樣臉色泛白的孟曉溪,顯然她也清楚整個事情經過,同樣也怕得不行,但轉念一想這事宜早不宜遲,還是說穿了好,於是咬了咬牙看著我娘說:“娘,剛才您不是說何木匠被樹砸死了嗎?”
“你這孩子,說什麼渾話呢,誰告訴你何木匠被樹砸死了,我這才剛回家呢,我的魂跟你說了啊”,我娘顯得有些焦躁,可能是有些生氣我一直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吧。
但是,眼前不糾結這問題不行啊,因為我爹還沒著落呢。
想到這裡,於是我也不再猶豫,索性直接對我娘說:“是您說的,您先回來時告訴我爹這事,然後我爹跟著您一道出門去了。”
我娘聽了明顯一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孟曉溪,還沒開口眼淚便唰唰流了下來,哽咽著說:“我真沒有,快,你出去找,我去叫人!”
從我娘這話看來,眼前我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所有的問題都出在我娘第一次回來的時候。
只是,第一次來到這屋子裡的我娘到底是誰呢?
這話說起來有些繞口,但卻是不爭的事實,要不是那個假的訊號,我爹根本就不會出門。
如果換作平日,我根本不會太過在意這事。
但是眼前不同,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家門前可是出了大片的烏鴉並且一次性的丟了兩條人命啊!
一想到這裡我便不由得一陣心慌,根本不敢再往深處想,拎著手電便出了門去。
只是,看著茫茫夜空,我該上哪裡去找我爹呢?
那個假扮成我孃的人帶走我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除了拼命的喊我爹之外,僅剩的辦法就是挨家挨戶的問左鄰右舍看到我爹沒有了。
但無一例外的,所有的人都告訴我他們並沒看到我爹。
一股子無力感自我心頭油然而生,拄著手電漫無目的的四處亂照,渴望著能發生一絲奇蹟並最終找到我爹。
村裡人在我孃的發動之下也都出來了,不多時,方圓幾百米的範圍內都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光,喊我爹的聲音此起彼伏。
但越是這樣,我越是怕得不行,到了最後已然哭出聲來,揪心到了極點。
這個過程並沒持續多久,我便聽到遠處傳來幾聲微弱的呼喊:“找到了,在這兒呢!”
我聽後心頭一陣狂跳,辨明瞭方向之後朝著那邊狂奔過去。
只是,等我真正趕到那裡的時候還是眼前一黑,頹然癱倒在地。
我爹他,真的死了。
他是在小溪邊發現的,全身都是乾的,除了頭之外。
我聽發現他的人說,發現他的時候他一頭紮在水裡,整個身體趴在岸上,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是要故意將自己淹死一樣。
對於這個說法我是完全不信的。
因為,不管怎麼樣人都有求生的本能,按這人說的姿勢,只要我爹稍稍感到窒息,出於本能反應他也會將自己的頭抬起來。
但是,這人說得斬釘截鐵,由不得我不信。
可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有些懷疑,打心眼裡認為肯定是有人害死了我爹然後將他的屍體弄到這水邊來,最後造出這種假象的。
不過,雖然這麼認為,但是,有一點我心裡是發虛的,那就是在最後一次見到我爹的時候,他分明是被一個假扮成我孃的人帶走的。
所以,這個假扮成我孃的人便成了最大的嫌疑犯。
只是,是誰可以扮我娘扮得如此之像,連我爹本人都認不出來呢?
我想了千萬種理由來說服自己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陰謀,但是,我越是這麼想越發的覺得心寒,腦海之中不住的浮現百鴉啄人的情形,“老鴉到,要戴孝”這個古老的傳說更是驚得我心神難安。
我娘哭得昏死了過去,我讓孟曉溪和另外一名大嬸扶著我娘回了家,而我則在陳伯的指教之下將我爹的遺體弄了回去,之後就是搭靈堂,請道士先生,為送我爹最後一程做準備工作。
我木然的做著這所有的事情,心裡越發的覺得奇怪起來,怎麼感覺這所有的事情都是隨著我的到來才發生的呢?
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爹孃早就知道了我是不祥之人,所以刻意的將我給送走的呢?
因為村裡人多,加之我爹孃人緣都非常不錯的緣故,所以前來幫忙的人非常的多,絕大部分事情幾乎都不需要我插手,所以,除了安慰我娘之外,我最大我的事情就是跪在我爹的靈位前面,腦子裡不住的思考著我爹這蹊蹺身亡的事情。
夜不覺間深了,因為守靈必須要至親之人才能做的緣故,所以,整個靈堂裡頭除了我娘便是我,而孟曉溪現在在這裡反倒顯得特別的尷尬起來,一來她不是我的親人,這所有的事情她都沒辦法插手,二來她本意是出來遊歷的,也沒必要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我這裡,於是我偷偷的跟她商量過這事。
對於這一點,孟曉溪顯得很善解人意,同意等天亮之後就隨著我安排的車出山。
我孃的精神狀態一直非常不好,顯得恍恍惚惚的樣子,看她這樣我也確實心疼得不行,要知道,對於爹的離去我雖然也萬分心痛,但是,真正最為難受的還是我娘,於是等到客人和幫忙的人都走了之後,我這才扶著她到房裡躺下休息。
而我則又重新回到靈堂裡頭,怔怔的看著躺在門板上的父親,不覺之間淚水漣漪。
這個過程非常的痛苦,也非常的漫長。
但與此同時,我卻又希望這個時間能再長一些,因為我知道,只要過了這幾天,我爹就會被埋在冰冷的泥土下面,再無見面的一天了。
一想到這裡,我更是不捨,於是一把抓住我爹已經冰冷的手,低聲對他說:“爹,要早知道我回來會害死你,那我寧願一輩子都不回來了。”
我爹沒有回答我,也沒可能回答我,依然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像睡著了一般。
我回頭看了看靈位上的長明燈,上前撥了撥燈蕊,又給我爹上了柱香,之後才再次回到爹的靈塌旁邊,感覺有些累了,於是便趴在靈塌旁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的時候,我感覺有些冷,於是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屋裡依然亮著燈,我揉了揉發漲的眼睛,看一旁的火盆裡早熄了,於是抱起一摞紙錢準備去燒一些來著的。
可是,我這才一坐直了身子便隱約聽到一陣極為低沉的哭泣聲,像是刻意壓制下哭出來的一般。
我登時一驚,心想著這大半夜的誰會來我爹靈堂哭靈呢?
於是環顧四周蒐羅了一圈,最後還真發現有個人,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衣跪在我爹的靈臺前邊,弓著著身子蜷成了一團,身體不住輕輕的抖動,低沉的哭聲正是從他那裡來的。
我不由得一愣,也有些怕,但不管怎麼說,別人能來就是對我爹的一番心意,於是暗自喘了口氣,儘可能的讓自己心情平復一些,湊近過去看了一眼,想看明白這是誰來著。
可是,由於這人跪得極低的原因,僅露著極少一部分側臉在旁邊,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也不知道該怎麼喊他,於是故意稍稍加大了些聲音咳了一下,想提醒一下這人。
但是,他依然像是沒聽見一樣,不住的顫抖著,不時傳來低沉的唸叨聲,我細細聽了好長時間才開明白,他竟然是在說:“建國,對不起!”
聽到這話我更是大吃了一驚,這人是誰?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爹的?
也直到這個時候我也越發的好奇起來,甚至有些懷疑,這人會不會就是害死我爹的兇手跑到這裡懺悔來了?
想到這裡,於是我悄然拿了根棍子在手裡,輕輕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問他:“這個……您還是先起來吧!”
我一連喊了幾遍他才停止了哭泣,趴在地上不動了好半天,在我覺得他是不是昏了或是睡著了的時候他才猛然抬起來頭,也不看我,直接轉身就向門外走去,甚至都不給我看一下他的臉。
但他越是這樣,我越是好奇,於是也管不了禮數,三步寸作兩步跟了上去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完完全全的僵在原地。
我怎麼也想不到,這三驚半夜裡來的人,竟然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