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有時真的很微妙,朦朧的好感在那一瞬間忽然就消失不見,甚至不曾憶起當初的糾結。
大學四年,在大家眼裡的金童玉女,誰也沒想到會因女方家庭不富裕而被分手,這是夏至能想到的而男方不曾給予的分手理由。
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從單純,只懂付出變得過於理性,也過於自我保護。
夏至趕到秦府的時候,師母已經醒了,秦子瑜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房內傳來。
“娘,不是我說你,你招惹夏家那個老太太做什麼?”
“你這孩子,那還不是夏至那孩子太不容易了,遇上這麼個祖母。我說兩句都不行?”
“娘啊,無論什麼時候您才是第一位的。你受傷了,我跟爹怎麼辦?再說那是別人家家事,你管了也是吃力不討好。”
“子瑜,你怎麼能這麼說,那是你......”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原來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怪不得都說男方沒有明確的表白,就不要當真。
夏至推門而入:“師母,您怎麼樣了?師兄說得對,您該顧著自己些才是。”
高懷蘭握著夏至的手:“我這身體養得差不多了,只是沒料到有人竟然學了市井無賴做派。下次師母有了防備,定幫你出氣。”
“下次?娘,你就不能少管閒事?”秦子瑜還沒聽清母親說了什麼,就急了。
“你這孩子!這怎麼能算閒事?”
“師母,那些都不重要,您好好的才是。”
門外傳來公公特有的聲音:“安樂縣主在屋內嗎?陛下有請。”
夏至走後,高懷蘭看著小兒無奈道:“子瑜,你今日怎麼回事?”
這邊夏至一進宮門,就見到了便宜爹一臉落寞地坐著。
“爹~”
夏源修抬起頭來:“夏至,你也來了?”
“嗯,陛下召見。”
“爹,今日之事,是夏家之過,皇上既然過問了,您打算如何處理?”
“這......你祖母赴宴也是為了小輩婚事。此事,我會跟陛下求情,會去秦家賠禮道歉。”
“呵,父親,您有多少俸祿可以罰?有多少功勞可以抵過?”
“這……”夏源修面露愧疚,低頭嘆氣。
“爹,您為何不分家?祖母很多事都是二房在慫恿,只要分家,他們就不會明目張膽地用尚書府的名頭出去惹事。”
“唉,女兒,你還小,你不懂,如果分家,你二叔家的孩子以後還怎麼娶妻嫁人?”
“爹只想到二叔的孩子嗎?那我們呢?大哥呢?你一日不分家,大哥就娶不到高門貴女,大哥已經20多歲了。”
“你讓爹再想想辦法,不一定只有分家,不一定要分家......”
夏至實在不理解他到底在想什麼。正是他的縱容,尚書府才會醜事不斷。割捨這少得可憐的母子之情,兄弟之情就那麼難嗎?
倆人被召見,跪在殿中,各有心思。
“愛卿,姑母跟朕哭訴,說你母親拿著安樂縣主的請柬赴宴,席上不僅貶低安樂,與秦師母起衝突,最後竟還暴起打人?”
夏至一臉詫異抬頭,是給自己的請柬?
“陛下恕罪,下官定親自上門賠罪。”
“愛卿啊,這不是上門賠罪的問題,彈劾你的奏摺都堆滿了朕的御書房!你那老母,以後還是不要出來晃悠惹事了。”
“是。”夏源修匍匐在地,不勝惶恐。
“陛下,侯氏之所以能拿到臣的請柬赴宴,不過是臣曾前往夏府參加祭祖儀式。鬧出禍事,非臣之願,但臣亦有過錯。臣既不在夏家族譜上,還請皇上準臣立女戶。”
夏源修震驚抬頭,見夏至一臉堅決,竟不知該如何阻止。
“立女戶?可是南楚並沒有這個先例。”
“陛下,女子在世間行走萬分艱難。”
“她們不敢質疑長輩,不敢對夫君說一句重話,即使她們正遭受著不公平對待,即使她們被夫君打罵已成常事。”
“她們活著沒有尊嚴,終日勞作,卻沒有一次能夠飽腹,甚至活不到知命之年。”
“陛下,這天下除了男子,便是女子。女子擔任著生子大事,女子若不康健,怎麼可能生下強壯的子嗣?”
“而子嗣若不強壯,何來強壯的軍隊?沒有強壯的軍隊,何人來護我南楚?”
“可這跟立女戶又有什麼關係?”
“立女戶,可提高女子地位。”
“告知世人,如果不善待女子,女子可自立門戶,婚嫁自由,甚至可擁有自己的土地。”
陛下沉默良久,考慮其中利弊。
“陛下可制定相應政策,規定立女戶的人選。如寡母,如家中獨女,或因天災人禍,只留下的孤女。”
“如此,朕準了你立女戶之事。”
“陛下,陛下不可啊!”夏源修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自己終究還是失去了這個女兒。
“安樂啊,朕希望天下女子都能夠誕下強壯的子嗣,護我南楚。”
事情辦得很順利,夏至看著女戶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還是裝得一本正經。
“女兒,你是不是一直在怪為父?”
“父親覺得女兒不該怪?”
“女兒的性命是外祖母救下,吃喝是外祖母的莊子。這幾年,你明明知道梁縣的處境,卻從來沒有想過接我回來。最後不得不接我回帝都,父親又做了什麼?”
“既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都不曾出現,那麼從今以後,我們還是先君臣吧。”
夏源修看著女兒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視線,再也沒有回頭,一瞬間似乎老了好幾歲。
他不知怎麼回得家。
假裝昏迷的母親被人送回來後就開始在房裡鬧騰。
本該主持大局的當家夫人竟然只顧著看熱鬧,在一旁幸災樂禍。
而二房弟妹則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拱火。
至於二弟,卻連人影都沒見。
夏源修忽然覺得好累,不止是身體的疲憊,更是心累。
剛安撫好眾人,二弟就被人抬了回來,說是在青樓與人爭執,鬧到衙門被打的。
那一瞬間,夏源修氣得砸了剛剛擺好的餐食,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火。
眾人見發火的兒子,丈夫,大哥,都被嚇到了,吶吶不敢多言。
某位戴著面具,身穿黑衣的邪媚男子輕笑一聲:“這禮物還是太輕了,接下來才是重禮,這帝都真是好玩。”
秦家,夏家都是南楚陛下的左膀右臂,即使兩家沒有反目成仇,不過能在心裡留下嫌隙也是好的,說不定哪日就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