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源修的童年是沒有母愛的。
記事起,父母就爭吵不斷,母親把看不起父親表現在各個方面。
後來,在家中老人斷斷續續地口述中,夏源修得知了些許過往。
母親一直想嫁的人,在皇室。
只可惜,一次算計失敗,成全了別人,被父母隨便找了個人遠遠嫁了。
很久以後,自己才知道,那個別人並不想嫁入皇室,所以最後鬱鬱而終。而父親也並不是母親口中隨便的那個人,是外祖父早就看中的青年才俊。
多次失望後,父親明白母親不堪為人母,從出生,自己一直跟著父親生活,每日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跟母親說上話。
不過,母親沉默的時候較多,說得最多的一句不過是“好好吃飯”。
後來,有了弟弟,母親要自己撫養,父親思慮再三同意了。
那時,夏源修是羨慕的。
再後來,父親意外離世,離世前反覆叮囑自己,凡事不可盡聽母親之言,弟弟若是學壞了,趁早分家。
可是當年,夏源修渴望母愛,並沒有聽。
之後,夏源修高中狀元,年輕氣盛,那段時間是真的飄了,等回神的時候,被窩裡多了一位女子。
她溫柔小意,給了夏源修不曾有過的溫暖。
夏源修娶了她,跟母親鬧翻,家裡開始沒日沒夜的爭吵。
直到小女出生,母親忽然病倒,就連夫人也在房裡大叫著嫌棄小女:“這孩子,就是妖魔,就是來克自己的。我屬猴,她是虎,猴虎相沖,趕緊把她抱走!我不要再見到她……”
激動的後果是夫人大出血,差點就沒了。
夏源修看著襁褓中的小臉,是心疼的,也是心酸的,因為最後終於決定還是要送走她。
兒子,夏源修可以親自教養,一如當初父親對自己。可是女兒,祖母不慈,母親己身不正,若是由她們教養,這個孩子就廢了。
所以,他同意了丈母孃的辦法,尋了房可靠的僕人,送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兒,也是自己的長女。
如今,眼前的少女,對自己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她說:“父親,女兒回來了。”
同僚有一年幼的女兒,每次去同僚家裡,她都會飛奔過來,穿著漂亮的衣裳,梳著可愛的啾啾,糯糯地叫上一聲:“爹爹~您回來啦~”
可是自己的女兒,穿著半舊的衣裳,頭上無任何飾品,手指粗糙。
女兒經歷了5歲那年的重病,梁縣的災荒,還有近期的匪患,如何還能像別的女子般,只知道穿衣打扮?
夏源修伸手想摸摸夏至的發頂,卻也明白,自己早已沒有這個資格。
本以為一生都不會再見,誰知命運卻將女兒送了回來。
“回來就好,與為父一起歸家吧。”
半個時辰後,父女倆望著雜草叢生的院落髮呆。
夏至不可置信地質問二管家:“這是給我準備的院子?”
二管家沒有隨夏姓,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姑娘莫急,夫人昨日才選定了這個院子,稍加整理就能入住了。”
這糊弄人的話,不僅瞞不過夏至,就連夏源修都覺得荒唐。
夏源修看著夏至似笑非笑的神情,發火了:“半月之前,家中僕人就出發去接我兒,如今你告訴我,讓我兒住這麼個院子?”
“老爺息怒,小的馬上收拾。”二管家底氣不足,本要給下馬威的院子,誰知道吭了自己,只得招呼眾人進院收拾。
宇文靈得知夏至回來了,帶著人趾高氣昂地趕過來:“這個逆子,竟然一個人就回來了,把府裡的規矩放在哪裡?”
昨日在宮中受了氣,但是夏源修官復原職,府裡也就沒有深想,丟臉一事沒有傳開,宇文靈卻咽不下這口氣,在房裡打砸一通,如今氣都還未消。
遠遠地,看到夏源修也在,氣勢難免落了些,再看夏源修的臉色,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發現了,眼珠一轉,有了說辭。
“相公,近日靈兒操心府裡大事,難免對小事有些疏忽,再說了,夏至突然回來,也打了我們措手不及不是?”
“夏至在哪呢?讓娘好好看看,在外面可受苦了?可有想孃親?孃親日日夜夜.....”
突然轉身的夏至,讓還在演戲的宇文靈打了個嗝,沒了聲音。
“夫人,您好啊,夏至給夫人見禮了。”夏至禮數週全地行禮,“冒昧到訪,是我的不是。”
“不,不是,你不是那個....”宇文靈在夏至注視下,終於想到,有些事情一旦公開,宮裡的事情也就瞞不住了。
“我可是聽說夫人要對我好的呢,這就是夫人對我好的方式?”夏至看著雜亂的院子笑道,“這可真是出人意料呢。”
“那個...…下人辦事不利,我兒……夏至啊,既然回來了,要不今晚就在孃親那裡睡吧?”
“夫人也太自然熟了,我如今及笄了,早就不是那個哭著要孃的孩子了。”
“我聽說落霞院本是大房留給長女住的,既然我回來了,收拾一下,應該不麻煩吧?”
“落霞院可是表小姐的院子……”二管家出聲提醒。
“住嘴!”宇文靈忽然發怒,嚇了眾人一跳,扭頭對著夏至笑道:
“之前你沒有回來,才讓露露住著,這收拾也需要時間……”
宇文靈偏見夏源修滿臉失望之色,僵硬地轉了話題:
“不過,娘馬上讓下人打掃,夏至回來了,當然要住落霞院。”
夏至帶著夏小滿來到落霞院門口的時候,容嬤嬤已經在了。
“祖母!”夏小滿跑向容嬤嬤,抱住了她的胳膊。
“好孩子,回來就好。”夏小滿雖然生活在農莊,可這十幾年也是回過帝都見過爺爺奶奶的人。
夏至走上前來:“容嬤嬤麻煩您了。”
“姑娘哪裡的話?老爺都交代過了,姑娘喜歡什麼都可以去庫房拿,表小姐的東西,我們會小心整理,搬到夫人那裡。”
“老夫人那裡也放話過來,說是今日不用去請安。姑娘累了就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