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夏叔夏一帆的三哥夏宇帆。
戶部尚書府大管家被賜了夏姓,跟老祖宗身邊的容嬤嬤生了四個兒子。
大兒子夏啟帆跟著尚書大人,娶妻蔣氏,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育有兩子。
二兒子夏亦帆則幫忙處理尚書府的生意,娶妻榮氏,是位孤女,育有一女。
小兒子夏一帆比較忠厚老實,跟夫人身邊針線活最好的大丫鬟郭氏看對了眼,如今育有一子一女。
夏至作為尚書府的嫡長女,剛出生就得被送走,一家人商量之後就定了小兒子一家跟去。那時小兒媳剛生了女兒,有奶可以喝。再加上小兒媳本來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故在眾多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後代可以脫奴籍,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府裡有資歷的老人都想拼一把。
如今只剩下個三兒子夏宇帆,年近三十,卻還一心想著仗劍走天涯,至今未婚。平時還跟二房廝混,真真是不省心。
故而在娶妻生子的逼迫下,夏宇帆索性就領了這個差事,既能看看老實弟弟過得好不好,還能躲一段時間。
夏宇凡出門時,夫人剛落了胎,老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要麼把二公子放在自己身邊長大,要麼交出管家權。
現在府里名義上是老夫人管家,實際上管家的是二房。這也是為什麼這次出來,基本沒帶什麼好東西,老爹怕傻兒子又把莊上的產出一股腦送來,只得私下貼補些了。
府裡的人都知道小娘子要吃苦頭了,不少人還慶幸之前沒被選上,唸叨幾句大姑娘命苦,也就罷了。
來之前,還出了個小插曲,住在府裡的表姑娘帶著丫鬟,堵住了去路,哭著鬧著非得看看給姑娘的東西。
最後拿著唯一值錢的頭面不撒手,夏宇凡正為難之際,老夫人房裡的管事嬤嬤見了,竟然默許了表姑孃的行為,反而數落自己的不是。
姑娘唯一值錢的東西沒了,自己也不敢跟姑娘說,實在是憋屈。
看著莊子上的兩家人,小弟一家就不說了,身兼管事,賬房,奶孃等數職。另一家,一個粗使婆子,一個做飯的小媳婦李氏,一個看大門的老爺子,唯一的男丁兼著馬伕跟保安,家裡8歲的女兒還在廚房幫忙。
這個配置,遇到歹人,哪有反抗的餘力?就倆年輕力壯的,還不夠人家一刀砍的!
莊子外倒是有50幾戶佃農,平日關係處得也還好。可惜都是地道的農民,遇上匪徒,自保就不錯了。何況住得還遠。
第二天,夏宇帆見到了姑娘。
姑娘小小的人兒,淨挑著父母的優點長了,如此年紀,已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尤其是那一身氣派,竟比養在府裡的表姑娘還出色。
而在夏至眼裡,夏宇帆濃眉大眼,即使穿著普通,也蓋不住那一身的武人氣質,腰間竟還彆著一把大刀。
夏至上前就給夏宇帆屈膝行了禮:“請夏三叔助我。”
夏宇帆一臉惶恐的避開:“姑娘有什麼需要我夏宇帆出力的地方只管說,可擔不起姑娘的大禮,吾不過一奴僕爾。”
“夏三叔在我這裡可不是僕從,奶孃一家從小帶我,如父如母,三叔自然也是我的親人。”
“此話可不敢說出去。”夏宇帆心裡為小弟開心,卻也明白主僕有別,即使是養在莊子的小主子。
“其實三叔也明白,我是不可能回帝都的。年前重病,奶孃揹著我給府裡送了不止一次訊息,可無人來心疼我。人不能來,照理送來的東西應該貴重一些,可我昨日去看了,不過一些衣裳而已,連月銀都扣了。”夏至說到此處,故作傷心,喝了口水潤潤喉。
“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只是府中有了變故,你阿孃病了,難免疏忽。”
夏宇凡心虛的躲開了姑娘的視線。
“姑娘再等等,府裡總會有人惦記姑娘,來接姑娘回去的。”
“三叔,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只是想過得舒服些。你看看這院子,沒有護衛,全是老弱病殘。如今天公不作美,莊上還有乾旱的預兆。”
“今年莊子上的產出我並不想送回府裡,我們太需要這批糧食了,但是如果因此招來禍患卻是麻煩。”
“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讓三叔假裝運了存糧出門,如果能護我們三年,平安渡過旱災就更好了。”
“這倒是沒問題,家父心裡也記掛著姑娘,我在府裡就一小廝,不在府裡當值也沒事。”夏宇帆一口應下。
“三叔也不忙著走,這幾天還得麻煩三叔幫忙挖個地窖,把糧食收好。”
“是。”
“莊子上實在不太安全,還請三叔找些可靠的護衛。”
“是。”
夏宇帆出了門來,才覺得姑娘聰慧,畢竟還是孩子呢。
夏宇帆圍著宅子轉了轉,安全隱患真的不小。也幸虧每年產出都賣了換成禮品送回了府裡,不然遭了賊人惦記就麻煩了。也不知小弟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怪不得姑娘嫌棄,小弟一家都以為很快能回府,也不敢動用手裡的銀錢,日子過得真是一言難盡。明明是錦衣玉食的主子,如今過得跟村裡的姑娘也沒什麼兩樣,聽說小時還在田裡玩過泥巴。
夏宇帆又下地窖看了一眼,跟帶來的人一起挖深了地窖,把糧食藏了起來。
又寫信給好友,請好友幫忙照顧莊子一段時間,等自己回來。
最後僱了車,假裝拉著糧食,回去的時候帶上了弟妹收拾的禮品,不過幾套衣服,還有山莊的一些乾貨罷了。
夏至站在山頭,目送夏宇凡帶著車隊離開,轉頭看著莊子上苦苦掙扎著求生的佃農,心裡很不是滋味。
渾渾噩噩下去,不過又是遭遇匪患,身死他鄉。
可是,這樣的既定人生,有什麼意義?
既然已經站在這裡,成為了她,那麼後退不是自己的性格,不如掙些銀錢,學些本事,到時天高任鳥飛,哪裡去不得?
何必待在這裡,給匪徒送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