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很突然,夏至前腳剛到醫館,後腳衙門就帶走了謝老爺子等人,當然包括戶部尚書府大姑娘夏至。
大堂內,跪著的老婦人,沉默的男子,以及自稱死者孃家人的一群人見到醫館眾人,紛紛怒目而視,吵鬧聲幾乎掀翻屋頂。
“大人,就是此惡人,讓醫館剖了我兒媳婦肚子,還逼著我簽了什麼手術告知書。”閆氏指著夏至怒罵。
夏至聽到指責,沒有慌張,反而淡定了,原來是衝著自己來的。自己最近得罪人了嗎?
薛大人疑惑:“何為手術告知書?”
謝老爺子上前一步:“大人,手術告知書是醫館為了救治病人籤的協議書,為的就是防止病人家屬鬧事。”
“實在是有些病人非能力所及,救治方法存在風險,醫館便會告知家屬,家屬同意簽字,醫館才會開始救治。”
“閆氏,是否如此?”
閆氏眼神躲閃:“大人,老身大字不識,當時那個情況,老身完全是被欺騙的。”
“你......”負責告知及解釋的小廝怒目而視,當時自己可是反覆強調的,這婆子只說兒媳婦已經死了,自己只要孫子。
薛大人再次發問:“堂下這位姑娘是何人?為何參與此事?”
謝老爺子想回話,被夏至攔住了。
夏至不慌不忙道:“大人,我與醫館相熟,那天不過是恰巧碰到。”
“這位大娘的兒媳婦被馬車碾壓,不幸去世,腹中懷有7個月的孩子。我曾看過不少醫書,婦人剛剛去世時腹中胎兒有可能存活,在家屬允許下,才做了手術......”
“你胡說,分明是醫館草菅人命,就是剖腹,弄死了我兒!”一陌生大娘大聲反駁。
門外看熱鬧的眾人譁然!
薛大人拍著驚堂木,連喊三聲:“肅靜!”
“謝老爺子,你有何話說?”
“婦人怎麼死的,找仵作一驗便知。”
“小女屍身已經入土為安,現如今恐怕已經腐爛,如何驗屍?反倒小女肚子上的疤痕,很多人都看見了。”
“就是,就是....”堂上站著的其他人紛紛應和。
“這位大娘,你也說了,你女兒早已入土為安,為何此事過去數日,你才上告?”
“那是因為我們才知道你們剖了我兒肚子!你們這群惡人!”
“這位大娘,你知道你女兒懷孕7個月了吧?”
“是又如何!”
“7個月的孕婦,被馬車撞了,你知道是如何兇險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兒那個時候還活著。”
“那你知道,無論屍身如何變化,被車撞死跟剖腹而死,是能驗出來的嗎?”
老婦人眼裡閃過心虛:“我的兒啊,你命好苦啊,死了都不讓你入土為安。”
夏至:.......
“肅靜!”
薛大人一拍驚堂木:“這麼說來,醫館剖腹產子一事是真的?”
“是,當時情況緊急,是老夫親自操刀,救下一名臉色青紫的女嬰。”
“那女嬰現在何處?”
“女嬰不足月,身體柔弱,自然在醫館養著。”
“大人,不要聽他們胡說,老身沒見過我孫女,我孫女肯定早就不在了,醫館那個不是我孫女!”
抱著女嬰趕來的謝詩詩:“……”
“抱過來,我看看。”
謝詩詩上前,開啟被褥讓薛大人看了一眼,雖然看起來小小的,但是養得還不錯,已經開始長肉了。
“既然雙方各執一詞,這產婦在剖腹之前,是生還是死?你們可有證據?”
“產婦如果活著,醫館就是草菅人命,但是如果產婦已經死了,那醫館也有褻瀆屍體之罪。”
閆氏眼底閃過精光,原來真的同那位姑娘說的一樣。
自己稀罕孫子,誰知生下是個孫女。那姑娘說得對,這樣產下的孩子,誰知道養不養得大?說不定還命硬呢,兒子還年輕,以後會生下身體康健的孫子,這個孩子不要也罷。
閆氏再次回話:“大人,就是這位姑娘提議的,最輕也應該治她褻瀆屍體之罪!”
薛大人看向夏至,正要詢問,一捕頭上前來:“大人,事情打聽清楚了。”
“起身回話。”
“幾日前,有人在鬧事縱馬,數人看到一大肚婦人被碾壓,流了一灘血,看樣子是活不了的。”
“說是送到謝家醫館了。”
“你們還有何話說?”
老婦人指著夏至,哭喊道:“大人,他謝家醫館不是說醫術高超嗎?說不定當時已經救回來了,因為她說要剖腹,我兒才枉死的啊!”
“大人冤枉啊!”眾人紛紛叫屈。
夏至終於見識到了人心的險惡,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大人,小人有事求見。”門外傳來了仵作的聲音。
“起身回話。”
“趙大人得知醫館出了人命,出事第二天,小老兒就去驗了屍,那婦人身體瘦弱,營養不良,腹部有一傷口卻不致命,致命傷乃是肋骨刺破內腹,內出血而死。此乃屍檢報告。”
薛大人看了看,當堂認定產婦當時已然死亡,且是死於馬車之下。
閆氏跪著上前幾步:“大人,即使兒媳婦當時已故,但是醫館剖腹是真,大人要給小人們做主啊!”
“讓孩子悶死腹中,還是剖腹救子,這個選擇,難道很難嗎?”
男子突然抬起頭來:孩子,我們的孩子。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剖腹取子,難道就是對的嗎?”
庭外眾人議論紛紛,分成兩派,誰也說服不了誰。
正在這時,那男子突然暴起推倒了閆氏。
閆氏頭磕在地上,鮮血順著臉頰流下,她愣愣地看著兒子,有一瞬間晃神。
“是你,就是你,慧娘有了身孕,你卻剋扣她的伙食,還讓她挺著大肚子去給你買吃食。”
“慧娘為了護著肚裡的孩兒,才讓馬車碾了,才會斷了肋骨。”
“慧娘當時有多疼啊,有多絕望,你知道嗎?”
“你什麼都不懂,只因我們感情好,你就趁我不在虐待她!”
“你才是惡魔,你才是罪魁禍首!”
“慧娘死了,你卻連她的女兒都不想要,你不要,我要!”
男子接過孩子,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女兒乖,我們去見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