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家中么女,自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其父母也從未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去要求太后,只因小時候就訂下了未婚夫——青梅竹馬的鄰家書生,甚至早早培養了忠心的丫鬟做通房,一家老小的命都在手裡捏著,斷不會越過了自己女兒去。
誰知,太后看上了皇家的么兒,吵著鬧著非他嫁不可。
十幾年後,皇家那場禍事,再次改變了太后的命運。
那年太后已年過三十,育有一子一女,卻因身體原因不能再有身孕。
也是那年,太上皇登基,廣納後宮。
太后困在宮中,不得不重新學習如何管理後宮,如何面對夫君寵幸妃嬪,如何爭寵固寵。
一晃,又是十幾年。
在這個位置久了,太后已經能夠在人前不動聲色,只是夜半驚醒,總是回想過去。
也許,一開始就錯了,按照家中安排,嫁給書生,可能會更幸福一些。
如今,夫妻貌合神離,又被困宮中,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嗎?
太后忽然倦了:“安樂留下,其他人退下吧。皇后,你也下去吧。”
“是。”一宮裝美女起身回了話,看了夏至一眼,帶著鶯鶯燕燕如潮水般褪去。雖然美女很養眼,但是人家都是帶刺的玫瑰,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安樂啊,哀家這裡剛到了幾批料子,適合你們年輕姑娘穿,你回去的時候帶上。”
“謝太后。”
“你能為陛下分憂,是南楚的福氣,有空多進宮來,陪陪我這個老人家。”
“太后這樣說,以後可不許嫌安樂煩。”
“不嫌,不嫌,快坐到哀家身邊來。”
夏至移至太后身邊落座:“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只是這帝都啊,困住的何止一個人?安樂啊,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再怎麼樣,你都應該去尚書府見見他們。”
“凡事以和為貴才是。”
夏至沉默片刻,最後低聲道:“是,太后。”
太后這才想起宇文靈來:“她還沒走吧?”
貼身宮女上前回道:“沒呢,在殿外候著。”
“讓她進來。”
宇文靈再次進入殿中,俯身跪拜:“太后,尚書府實在冤枉啊,還請太后做主。”
“婆母早已知錯,如今已吩咐家中僕人去接女兒。”
“生為子女,哪能跟長輩置氣不是?等女兒回來,府裡自會補償。”
“只是這一來一回需要不少時間,我家相公在家如何替陛下分憂?”
“還請太后做主,這家事哪能比得上國事重要?”
一番話聽得太后後知後覺,原來安樂是自己回來的,看來母女二人還未相認,就已經不對付了。
“安樂,你怎麼說?”
“國事當然比家事重要,既然有人能替陛下分憂,那自然是好的。”稻種剛剛交上去,戶部可不得忙起來。
“只是這夏源修畢竟私德有失......”
“太后,這正應該將功補過才是呀,哪能躲家裡偷清閒的。”
“也是,不過你這孩子,怎麼一個勁幫尚書府說話?”太后心裡舒服,覺得夏至是因為自己才想跟府裡緩和一下關係。
“說來也是巧,剛在宮裡碰到,這位嬸子教了我些做人的道理罷了。”
“哦?”太后好奇,轉頭看向貼身宮女,貼身宮女在太后耳邊彙報了剛剛的一幕。
宇文靈跪在殿中深感不妙,雖然這位縣主處處向著尚書府說話,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過在宮裡跟男子如此親密,本就不妥,自己說兩句怎麼了?
太后心中更是鄙夷,庶女就是庶女,即使孃親優秀,但不在親孃身邊長大的孩子,能優秀到哪裡去?早就被大房養廢了,自私自利,囂張跋扈,活脫脫就是那位大房的模版。
“宇文靈,你既然求到哀家,這件事哀家會跟陛下說。”
“只是今日你在宮裡的行徑實在無理,以後沒有傳召就不要進宮了,下去吧。”
宇文靈震驚地抬起頭,想要求情,卻被太后的貼身宮女擋住。直到出了宮門,一陣後怕,也才想起,今天得罪的人是位縣主,即使穿著普通,那也是縣主。
而自己雖貴為皇室女,卻沒有任何品級,天道何其不公!
夏至拿著賞賜出了宮門,發現秦子瑜一直在等自己。
“師妹,那位夫人沒有欺負你吧?我們一起回家吧?”
回家?夏至愣了一下,自己在這個世界有家嗎?
無心農場沒有親人,有的,只是奴僕,只是朋友,即使是奶孃,從來都是尊卑有別。
那農莊是自己的家嗎?是的吧,那裡還有狼崽子呢。
或者縣主府是自己的家?當然不是了,那只是一個居所罷了。
師兄說回家,可是那是自己家嗎?自己身世特殊,拖累師父就不好了。
“師兄,這段時間恐怕不能去府裡見師母她老人家了,麻煩你幫忙把禮物帶回去。告訴師母,處理好家裡的事,我再去看她。”
“好吧。”秦子瑜接過夏至遞來的箱子,“師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一定不能見外啊。”
“謝師兄。”
秦子瑜將禮物帶回了家,高懷蘭在臨湖的亭子裡,愜意地躺著看著書喝著茶,一旁的侍女正在撫琴。
高懷蘭沒看到心心念唸的小徒弟,不免抱怨:“怎麼沒帶你師妹回來?”
“師妹本是要過來的,被太后叫去說話了,後來就說要解決家裡的事才來拜訪。”
“也不知有什麼事情這麼急?”
高懷蘭放下手中的茶杯,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她在某些方面還是一如既往地單純,也是,被嬌寵著長大的人兒,與我們終究是不同的。
高懷蘭接過禮盒,裡面是一株鬱鬱蔥蔥的手製茶花:“也是,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是該一一討回來。”
“只是那是個老人不慈,婦人己身不正的地方,只有他,或許可依靠些許。”
夏源修一早就收到了官復原職的通知,當然還有罰俸一年的處罰。
他剛從戶部落衙,卻見一女子俯身行禮:“父親大人,女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