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轉涼,院子裡的桂花樹葉子也開始發黃。
最近水果生意普遍不好做,由於天氣轉涼之前賣得比較好的水果都已經退了季節,張六斤只好批發些甘蔗來賣。
張六斤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過了十月份後市場上的水果價都蹭蹭上漲,每次的進貨價比過去能上漲二十文錢,甚至還要更多一些。
張六斤認為是天冷了,水果的產量變得稀少,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因此水果的批發價格也隨之見漲。
進價高了,二道販子售賣的價格自然也就變得更高。過去張六斤多半天能賣完兩筐水果,現在一整天過去也就只能賣掉其中一筐。
早上出門的時候,妹妹秀霞告訴他說家裡的米快要吃完了,讓張六斤回來的時候記得在糧店稱些米回來。
張六斤挑著擔子來到之前經常買米的糧店,他看到糧店門前前來買米的人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大門上還貼著張佈告:由於近日糧食統一漲價,本店從今日起每公斤米售價上漲十文錢,希望大家諒解。
“一斤米漲了十文錢?”
前來排隊的隊伍中不少人都和張六斤抱著同樣的疑問。
“老闆,你這米粒兒是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咋賣得這麼貴?”
有群眾對糧店的肆意漲價提出了抗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
糧店老闆雙手叉在腰間說道:“你們嫌貴,我還嫌貴哩,如今市場行情就是這樣,說不定明天還得再往上漲。”
“大哥,你知道為啥米價突然漲價不?”
張六斤詢問排在他前面的男人米價上漲的原因。
那男人看到是個賣水果的小夥子在詢問自己,便把自己聽到的訊息跟他閒聊起來。
“我舅在漢中也是開糧店的,我是聽我舅跟我諞閒傳時講的,說是日本人一直在向關內調兵,估計是要打仗了。咱們這邊也開始到處招兵,部隊打仗要吃飯,那麼多人一天需要消耗多少糧食,這糧價可不就立馬漲了麼。”
“原來是這麼回事。”
張六斤原本打算稱上四五斤米,可他沒有想到米價突然漲了一半,今天的甘蔗賣得不好,自己出來時身上又沒帶更多的錢。等到隊伍排到他面前時,張六斤只買了兩斤大米就往家中趕去。
晚上全家人都睡著以後,張六斤躺在被窩裡又一次失眠。
水果賣不動,家裡就少了收入;糧食漲價了,生活的成本變高了。
張六級有些發愁,後面的日子該怎麼維持呢?
果不其然,正如糧店老闆說的那樣,幾天後糧店門口的佈告上寫著每公斤米的價格在原來的基礎上再次上漲七文錢,也就是說比當初沒有漲價錢每公斤米要多花十七文才能買到。
眾人瞧著這行情,估計再過段時間每公斤漲價會突破二十文大關,幾乎是過去的一倍多。
張六斤揣著兜裡不多的幾個銅板,咬咬牙買了一斤米。
街面上不光是米麵的價格大漲,像大肉、雞蛋、食用油和蔬菜的價格都在上漲。
張六斤挑著擔子躲在一處牆角里避風,他雙掌來回搓動,用嘴巴向手掌心哈著熱氣,以此讓自己凍得有些麻木的雙手能夠變得靈活一些。
“賣柿子,又香又甜的凍柿子,誰要哩。”
張六斤在這裡喊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來他的攤位前買東西。
畢竟對老百姓而言,再甜的柿子可以不吃,但是總不能不吃飯。水果只是富裕生活的調味品,而糧食才是救命的東西。
隨著糧油價格的普遍升高,來張六斤這裡買水果的客人少之又少。
秀霞看到張六斤的興致不高,知道今天的生意又不是很好,她把熱好的米糊端給大哥,讓他趁熱喝掉。
“哥,我聽萍萍她媽說城北有個糧店,米賣得比咱這邊兒便宜,就是質量不好,都是陳米。”
張六斤得知這個訊息,對妹妹說明天早上他就去城北買些大米回來。
“陳米就陳米,只要不餓肚子就行。”
果真如秀霞所說,城北糧店的米比他們那邊每公斤便宜八文錢,一看就知道是在糧倉中放了很久的糙米。
貪圖便宜的群眾將糧店餵了個水洩不通,張六斤好不容易擠到跟前對糧店夥計說給他稱五斤大米。
結果不到半天功夫,城北糧店的糙米就被聞訊趕來的群眾搶購一空。
張六斤將包好的大米裝進懷裡用衣服從外面擋住,急匆匆地往家裡趕去。
既然水果的生意不好做,那就重新改做自己的老本行,張六斤又去城外打來柴禾在縣城裡叫賣。
上個月弟弟福堂生了一場病,張六斤帶著弟弟到處尋醫求治,好不容易把病看好,家裡的積蓄又花去了大半。
張六斤一直在給自己鼓氣加油,他告訴秀霞和福堂只要挺過了這個冬天,一切都會好起來。
“看來前幾個月又白忙活了一段時間,錢又給花完了。”
張六斤嘆息了一聲,他決定後面每天要往城外多跑幾趟,打更多的柴火來賣,無論如何也不能坐吃山空。
“哥……我肚子餓了。”
弟弟福堂拽著張六錢的褲腿,摸著自己乾癟的肚皮,問他什麼時候吃飯。
張六斤有些鼻子發酸,他對弟弟說自己這就去煮飯。
廚房用來儲存大米的米缸還剩下些前陣子買來的糙米,張六斤從缸中捏了兩把米粒放到鍋中加上水,點燃了柴禾。
張六斤現在剛好十六七歲,正是長身體飯量最大的時候,他為了讓秀霞和福堂能夠多吃口飯,經常只喝一小碗稀飯。他謊稱自己不餓,可是一到晚上張六斤就覺得心裡發慌,餓的睡覺都不踏實。
張六斤摸自己的腳掌有些浮腫,這就是因為長期飢餓的緣故。他挑著柴禾走街串巷時總會感到一陣陣眩暈,踏在地面上的腳步有些飄飄然,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當看到秀霞和福堂兩人因為營養不良而導致的臉色蠟黃,張六斤恨不得自己能夠長出四隻手,背更多的柴禾。
“賣柴禾嘍,誰要柴禾。”
“賣柴的,你這柴咋賣呢?”
張六斤看到有人問價,伸出手掌,豎起五根手指。
“這些柴禾你給我五文錢。”
賣柴的人覺得有些貴,他和張六斤講價:“人家現在都賣四文,你這還貴的不行,四文賣不賣?”
張六斤沒有再堅持,他知道自打入冬後人們為了節省錢財,不少人家都是自己去外面砍柴回來燒,很少有人在街上買柴禾了,他對買主說:“行!四文就四文,給你了。”
那人讓張六斤挑著柴禾放到自家院裡的牆角,數好四枚銅錢交給張六斤。
今天柴禾總共賣出了十一文錢,張六斤就用這些錢去糧店買了些米後匆匆往家中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