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馬上到了，宮裡來了帖子，說是想邀請各家小輩一起進宮賞鶴望蘭。
按照往年的規矩，帖子遞來了他們只消回一封因病不適，無法赴邀就行了。
但是今年不同，沐白是想去的。
楚容近日面色看著好了些，但是身體還是一如既往地差，特別是下了寒霜之後更是怕冷。
沐白給他的輪椅上鋪了軟軟的墊子，又給他的腿蓋上了厚厚的毯子，這才推著他進宮。
帖子是皇后下的，自然是要先去拜見皇后。楚容則是被推去了男子那邊。
進了永和宮，便是一屋子的人。
看到沐白，在座的沒有一個是不驚訝的。
特別是沐清月和沐清雪，甚至在看到她的一刻就已經想好了等會要怎麼給她難堪。
沐白早在進殿前就脫掉了大氅，此刻一身及地鵝黃棉裙，上套一件淡粉色對襟小襖，梳著百合髻。恭敬地行禮。
“你便是子言的新婦？”上座華貴的女人扯著嘴角笑道。
沐白微微頷首，“回娘娘的話，妾身已然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算不上新婦了。”
皇后捂著頭長長“哦”了聲，像是才想起來似的，“看我這記性，老二前幾天才跟本宮說了你家孩兒一歲生辰，這就給忘了。”
“不是什麼大事，倒給娘娘添憂了，妾身惶恐。”
皇后挑了下眉，又說：“倒不是別的，只是你瞧著像絲毫沒有生過孩子的，還是那麼漂亮，不像本宮，老得沒法看了。”
“娘娘說笑了，娘娘乃一國之母，有神女護佑，當是無災無憂，永葆麗美才是。”
皇后哈哈笑了兩聲，指了指一旁的婢女：“去，給子言媳婦拿點見面禮，還有我那兩個侄兒，也別忘了。”
“是，娘娘。”
沐白微微躬身，面帶笑意：“妾身替兩個孩子多謝皇后娘娘恩寵。”
沐清雪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在家的時候怎麼沒見她那麼會拍馬屁。”
沐清月微微笑了下，小聲道：“嫁了高門，自然要巴結更高的門了。”
皇后察覺到什麼，著眼看過去，問：“沐家姐妹，有什麼話可以說出來，今日本就是賞花宴，無甚要緊。”
雖是這麼說，敢說話的還是沒幾個。
沐家姐妹被提了名字，自然要起來回話。
沐清月先開口：“回娘娘，臣女許久沒見妹妹了，有些激動罷了。”
沐白眨眨眼，高階茶就是高階。
皇后才反應過來似的，笑道：“本宮倒是忘了你們是一家姐妹了。”
沐清雪趕緊接話：“娘娘不記得是正常的，三妹妹是我家庶妹，姨娘也是小戶人家，幼時沒見過什麼世面，長大了也沒怎麼出過門，娘娘跟前沒打過眼的。”
沐清月眼神一凜，趕緊去拉她的衣袖。
沐白笑了，庶女什麼的，京城裡多得是，就算今天沒來，保不齊這話馬上就要傳出去了。
這可是得罪不少人啊…
一位穿著青黛色宮服的妃子插話：“雖是庶女，瞧著倒是不比嫡女差，果然還是沐尚書會教孩子。”
沐清雪呵呵笑了聲，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一般講述著：“娘娘有所不知，我家三妹妹著實不差，從小跟我們一起玩耍時就聰明得緊，能討得爹爹歡心，亦能叫我們姐妹不明原委就給她收了爛攤子呢。”
皇后扶著額頭彎了下唇，“這麼說三姑娘從前還有些頑皮可愛？”
沐清雪撇了撇嘴，皇后從哪裡聽出可愛來了。
沐白只覺得這兩個真是蠢得可以，在座的哪個不是京都的貴族，在這裡說自家的事，以為自己不會被波及麼。
沐清月稍微清醒一點，接著皇后的話就說：“娘娘說的是，三妹妹確實可愛得緊，如今比我們姐妹先嫁了，倒是讓我們時常想念。”
皇后不明所以地笑了下，眼神定到站在一旁一直沒有反駁的沐白身上。
“你大姐姐說想念你，你沒什麼想說的麼…”
沐白回話：“回娘娘，女子出嫁乃是常事，俗話說嫁雞隨雞，就算是想念家人，妾身也要以夫家為主，侯爺身子總不太舒適，妾身便要時時伺候著。相信兩個姐姐日後若是嫁了良人，想必也會如此。”
皇后摸著護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
賞花宴在午後開始，寒風吹得有些臉疼，賞花的心思本就不多，再加上永和宮那麼一鬧，一個個貴女貴妃都是心不在焉。
沐白沒什麼好想的，皇后想試候府的態度，想必是為了日後的儲君之位。她已經說了跟沐家沒什麼聯絡，跟兩個姐姐也沒什麼往來，很明確地保持中立態度。
雖說長寧侯府在老侯爺去世以後已經沒落，但只要楚容一天沒死，都足以影響三軍。
皇后大概也是怕楚家偏了頭支援三皇子，才在楚容剛陪她逛了街就下了帖子來試探她。
皇子權貴們也正往御花園這邊來，沐白聽到動靜便轉頭去尋找楚容的身影。
二皇子注意到她的視線，便笑著上前一步開口：“弟妹這是在找子言吧。”
他話一出，所有人都去看沐白的表情。
沐白被抓包似的羞紅了臉，趕緊行禮回話。
“二皇子打趣了，妾身只是想著子言怕冷，未必受得住寒風，故有些擔憂罷了。”
仍舊是那位著青黛色宮服的妃子，笑著說：“沐三姑娘與子言感情甚好，真是惹人羨慕呢。”
皇后斜睨了一眼，道：“人家是年輕夫妻，感情自然是好。”
被陰陽的貴妃也沒生氣，扶了扶自己的步搖，走至沐白麵前。
“今日確實有些寒冷，方才三皇子已經給本宮傳了話，說是皇上知道楚容進宮了，將他叫去問問近況。你不必憂心。”
沐白躬身：“多謝娘娘提醒。”
皇后鳳眼動了動，一臉冷笑。
“妹妹真是貼心，景燕就站在她面前，你倒是搶著說了。”
貴妃從容地笑了笑，回話：“臣妾瞧著三姑娘有些急切，便多嘴了一些。不過也是好心，倒是沒想那麼多。”
皇后臉色很不好看，貴女們都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唯恐被怒火波及。
沐白也不想被這兩人夾在中間了，便對皇后行了一禮。
“回娘娘，子言沒怎麼出過門，妾身怕他吸了寒風會加重病情，可否先去看看？”
皇后看向她：“你們夫妻相互記掛著，本宮怎麼會阻止呢…”
一直在看戲的沐清雪終於忍不住了，插話道：“妹妹這就忍不住了麼，這才多久，就算是感情好，也不能駁了娘娘的面子吧。娘娘好心邀請你來賞花，花都還沒看到你就想走，莫非是對娘娘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