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城樓時,陳河正在與嶽承恩還有一眾身穿鎧甲的軍士們商議戰況。見到沐白輕裝趕來,各自放下手頭的事出來迎接。
沐白匆匆擺了擺手,“不必多禮了,我只是來聽一下局勢,若有需要我出力的,便大膽說。”
嶽承恩福身道:“臣已經聽說您派人去協助王縣尉了。公主算得準,果真有帶頭暴亂之人,沈兄弟手段真是了得,不到半刻那些人就招了,果然就是前段日子假扮難民進城之人!”
陳河接著說道:“臣雖然暫時穩住了局面,但人數相差甚遠,恐有心無力。”
沐白冷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沙盤,淡淡道:“能堅持多久?”
陳河拱手,面色嚴肅:“臣不敢亂說,最多堅守兩日,若無援軍,必敗。”
“最近的援軍要多久?”沐白問。
“雲州城離安陽最近,兩日也許能趕來,但云州城守軍不足兩萬,於我們而言並無甚助力。”
是啊,安陽守軍三萬多,加上雲州城的也不過五萬多,還是差了一半…
沐白捏了捏太陽穴,沉聲開口:“有總比沒有好,且看溱軍如何吧。”
此時沐白不禁想到了姜楠,若是有他在,也許能扭轉局面呢…
城外寒風刺骨,戰鼓不停,陳河帶的兵很是英勇,即使身中數箭也不肯倒下。
戰火紛飛,刀槍劍戟激烈地碰撞著,溱軍就像殺紅了眼的鬼魅,拼了命地往前進攻,而這邊也不甘示弱,不停變幻著陣法試圖將溱軍吞沒。
然而再英勇,也抵不過對方兵力不斷,只能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
沐白站在城樓上,無奈地看著這一切。這樣血腥的場面她以前從沒見過,即使知道戰爭的殘忍,但親眼看到這一切,她還是覺得難過。
她看得出神,轉眼瞥見溱軍中似乎有人制造出煙霧,眯著眼仔細看了下,又想到濮陽城的情況,她心道一聲不好,對面又開始耍陰招了。她突然轉身行色匆匆跑回屋內,揚聲喊道:
“快收兵!”
眾人正爭論著如何擺陣才能獲得先機。聽見她急促的聲音,全都不解地看向她,特別是陳河的副將們,都皺著眉一臉嫌棄。
就差沒直接罵出來,這種時候怎麼收兵?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女人竟然敢在此處指手畫腳,真以為自己身份高貴所有人都要聽她的麼?
一向謹慎的陳河抬眼看了下,從她前幾日的命令和行事風格來看,並不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於是他耐心問道:“怎麼了?”
副將聽見陳河居然真的聽她的,氣急敗壞道:“大人,這裡是戰場,不是官場!咱們為什麼要聽一個女人的!”
陳河轉頭對副將怒喝道:“住嘴!”
副將不服氣地還想說什麼,沐白打斷他,直接挑重點說:“你先等我說完。我剛才發現溱軍中有人撒出煙霧,雖然看不太清,但根據上一次濮陽的情況來看,可能是烏疆的毒瘴,此毒雖不能立即致命,但能讓人全身無力,無法動彈!”
陳河皺了皺眉,“你確定?”
沐白頓了頓,說:“不能確定是不是毒瘴,但確實瞧見了他們撒出的煙霧,我能確定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副將怒道:“你知道什麼!若不是毒,此時收兵,我們會白白損失多少兵!”
沐白狠狠瞪了他一眼,譏諷道:“若不收兵,只怕不出一日咱們就要棄城投降。”
“你…!”
“閉嘴!”陳河大喝一聲道:“收兵!”
“大人!”
陳河斜他一眼,沉著臉說“你給我閉嘴!想死的話老子提前送你一程!”
見此,沐白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聲說道:“你若不信,便等等看。”
沒過多久,便有小兵來報:“大人,我軍傷亡慘重,恐怕…”
陳河怒道:“不是說了收兵了嗎?”
小兵戰戰兢兢回答:“通知下去了,但是大家不知道怎麼,全都無緣無故倒下了,睜著眼,也有氣,就是不起來。溱軍不費絲毫力就將前鋒隊全數殲滅了…”
“什麼…”副將愣住。
沐白沉沉嘆了口氣,還是沒能趕上…
陳河悶著臉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說:“收兵吧,暫時先不迎戰了。”
小兵道了聲“是…”便趕緊退下。
屋內眾人面色皆是難看得緊,本來人數相差就大,現在對方還使毒,這是下了決心要讓他們全軍覆沒啊…
陳河對著沐白正色道:“你可有解毒之法?”
沐白坐在太師椅裡,無奈地摸了下頭,輕聲道:“我先去看看吧。”
到了營區,士兵皆是身負重傷,坐在賬外休息,而帳內全是中毒計程車兵。更有無數屍體堆積在不遠處等待安葬。
沐白找了個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計程車兵,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症狀,果然和濮陽城使的同樣的毒!
她鬆了口氣,幸好沈夫人的藥方她仔細看過,要不然可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於是淡淡道:“此毒可醫,我寫方子,你找人迅速去城內大藥鋪取藥,記住,要快一點!”
陳河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二話不說便派人取了筆墨來。
用了沈夫人的藥方,士兵們很快就有好轉,又用了太醫們研製出的防毒湯,士兵們終於才恢復士氣,要知道人數差異就已經能讓人心中生出膽怯,若是知道必死,任誰也無法不產生退縮的想法吧。
天已經微亮,沐白為最後一個士兵處理好傷口,這才放下束袖,鬆了鬆筋骨。正打算回去休息一會兒,轉頭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她想了想,是昨晚那個跟她頂嘴的副將。
“有事嗎?”
見沐白看過來,副將手足無措,弓著身子面紅耳赤地說:“參見公主!”
沐白表情淡淡,像這種兵,就是那種典型的倔驢,不到黃河不死的那種,衝鋒陷陣還好,若是做將領,那就是萬萬不可的。
“行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沒什麼事回去休息吧。”
副將更加無地自容,兩手搓了搓衣角,小聲道:“臣是來請罪的,昨夜心中焦急,頂撞了公主,自請受罰!”
沐白冷笑了聲,說:“你搞錯了,你的錯並不是頂撞了我,而是剛愎自用。我不罰你,是因為我不是你的上級,你若是真知錯了,便去向你的上級請罪。”
說罷,沐白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揉著脖子離開了。說白了,這個不歸她管,她也管不著,就讓陳河去操心吧。
副將看著沐白離去的身影,瞬間頭低的更下,他的心胸居然還不如女人,真是枉為兵!
午時剛過,溱國再次攻來,陳河的意思是堅守,等待援軍。沐白也同意了,現在迎戰完全就是送死的行為。無論城外叫囂多麼猖狂,大家依舊堅守陣地。
而沐白昨夜就安排人給姜楠送了求援的信,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她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秋雨說沈辭那邊已經處理好了,但是仍然有部分百姓恐懼戰爭,希望能放他們出去。
沐白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一趟,如果不能將百姓安撫下來,那麼將士們也無法安心應戰。
城內蕭瑟一片,幾乎沒有人在街上行走,門口大紅的燈籠在風雪中顯得淒涼無比。
沐白騎著馬跑得飛快,終於在關口出看到一群揹著包袱拖家帶口的人們。
她拉動韁繩,看到王連封形容狼狽地被城防軍圍在中間,嘴裡還在勸導著:
“各位,你們要相信陳大人!我們正在拼盡全力抗敵,若是你們此時出去,溱軍必然會將你們射殺於馬下的!”
“我們不信!你們就是想把我們困在這裡等死!”
“就是,我們不想等死!早就聽說溱軍有比我們多數倍的兵馬,怎麼可能打贏!”
“若是不放我們離開,我們便放火燒了這座城!”
……
見王連封有口難言的模樣,沐白無奈笑了下,晃動了一下韁繩,讓馬兒往前走了幾步。
眾人見有人騎著馬過來,紛紛說道:“人都不讓出,何況你的馬!”
王連封見救兵來了,趕緊福身迎接:“微臣參見公主殿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