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韁身姿纖瘦,一身寬大的外袍。他細長的臉上一雙三角眼,鬚髮盡白,他看著下面的人,就像是看著弱不禁風的螻蟻。他一揮袖子,一道打神鞭從天而降,狠狠地劈在談宛宛身上。
鑽心的疼鑽進面板,她疼得嘔出一口鮮血,一時沒站穩,一下子摔在地上。疼痛轉瞬即逝,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透過血肉鑽進骨頭,她臉色煞白,嘴唇起皮,裂開一道道血紋,吃在嘴裡是鹹的。
打神鞭上帶著刺,據說用十分力道就能讓一個弟子仙力廢掉,他用了一分力氣。衛霜凜附身扶她的剎那,一道鞭子抽在他身上,他悶哼一聲,雙手撐在地上。
談宛宛忽然感覺一點也不疼,她眨巴著眼睛,看向衛霜凜,他臉色蒼白的如同白紙,青筋爆出,使勁硬撐著,她不知道韋韁用了多少力氣,問:“你不疼?”
他冷哼一聲,這下子急壞了顧淮安,他趕緊附身檢查兩人的傷口,都是磕絆慣了的人,雖然被這鞭子抽得不輕,卻不至於傷筋動骨。
“師妹,師弟……”
他看向高臺上坐著的老者,劍拔弩張,“早就聽說玉尊峰的人囂張跋扈,沒想到你一個長者,竟然為老不尊,欺負我們這些年輕弟子。”
左邊一排的人抽出弓弩,右側第一個女子上前一步,厲聲制止他,“顧公子,請稍安勿躁,先不要動手,我們有證人,請她上供詞。”
韋曼如從屋子一側走出來,她應該是哭過很長時間,眼眶紅腫。她看向韋韁,抬手行了一禮。他說:“曼如別怕,你知道什麼細細道來,不能讓我們玉尊峰的弟子無故受了欺負。”
韋曼如看著站在大廳裡的三個人,眼眶紅了一瞬間,她看向韋韁,說:“是他倆,我們在錦繡城見過面,當時他們發生了口角,這個女子與她打了一架。”
她說完,竟然小聲地啜泣,顫顫巍巍地,“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就帶她去吃了茶點,當時請了家丁送他出錦繡城。我想她這麼厲害,一定不會受到欺負的,沒想到被人害成這般模樣,不知道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叔叔,我不該讓她一個人走的。”
韋曼如哭得很傷心,韋韁厲聲制止,大喝一聲:“哭甚麼?你給我說是不是他們乾的?”
他瞪著顧淮安,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了。他原本就不待見靈秀山的人,他看見衛霜凜走進來時,差點嘔出一口老血,他是個調皮慣了的仙門敗類,本來就不受待見。上次百家仙門打獵,他隨手收了他的妖獸,說它是嗜血的妖精,一直不肯歸還。
他看到他進了問刑堂的大門,氣就不打一處來,一腔怨氣無處發,打他時用了三分力氣,雖然重了一點,他竟然硬生生地挺了下來。真是個頑固的小子,可惜生在靈秀山。
他第一眼看這小女娃子就不喜歡,她瞪著他時,那種淡漠的表情,隱約像極了一個他極其討厭的人,她的根骨竟然很好,他使勁一鞭子抽下去,她像個沒事人似的站了起來。她咬牙切齒,臉都快擰成一團包子。
“我再問一遍,人是不是你傷的?”韋韁問談宛宛。
她厭煩極了這個人。
“我和她比劃了一招,聽說韋姝錦是你們玉尊峰的活招牌,仙門之中的天之驕女,誰知道她的身體這麼脆弱,一下子就爬不起來了啊。再說,我當時用的是劍,你去找找她身上有沒有劃痕,再來評論是不是我打的。”
她知道傷害韋姝錦的另有其人,肯定不是因為她當時切磋的那一下子。這韋韁蠻橫不講理,是個老頑固,稀裡糊塗地要把這筆爛賬扣在她們頭上。她索性一言不發,冷笑著看他接下來還有什麼動作。
“好啊,你要是不知道,請查出兇手是誰?”韋韁輕蔑地說。
“憑什麼?”衛霜凜仰頭盯著韋韁,冷酷地問。
“不是我要報復你們,這人命關天的事不能馬虎,我的人證說你們或許與這件事有關聯,我必須扣下你們。”韋韁嘆了口氣,語氣舒緩了一些,然而他還是蹙著眉頭,應該是本來就與他們有深仇大恨似的。
難道是因為靈秀山在仙門榜上的位置年年排在玉尊峰前面?這韋韁真是個小心眼的人。
“顧師兄,你讓你的師妹服個軟,配合我們的調查,對我們兩家都好。”右側第二個男子上前一步,溫柔地安撫他們亢奮的情緒。
顧淮安皺起眉頭,他最討厭這種和事佬,冷聲說:“我們該說的就這麼多,你們硬是讓我們查,沒關係的,我們要見到韋姝錦再下定論。”
屋外一陣鬨鬧,他們像是見到什麼驚奇的事情,咋咋呼呼的。右側第一個女子走到問刑堂的門邊,大喊:“稍安勿躁,你們在做什麼?”
她看了一會兒,轉身走回去,看著韋韁,說:“是靈秀山的雲漂渺,她身邊跟著一個女子,應該是褚青青。”
彼時,仙門已經沉寂了很多年,忽然又熱鬧起來。排行榜上的新秀被人津津樂道,常常在私下一決高下,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雲漂渺早就已經一騎絕塵,成為師弟師妹們的楷模。褚青青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很少有人能見到她的蹤跡。聽說她會起死回生之術,能將人從死亡邊緣拽回來。
韋韁看著她,沒有給她面子,仍舊咄咄逼人,“褚青青啊,我聽過你的名號,我讓你去救韋姝錦,若你真能化險為夷,我就放他們一命。”
“我願盡綿薄之力,玉尊峰是仙門一支,與大家同氣連枝,我幫你是應該的。”褚青青不卑不亢地說,“若是我不能救活韋姝錦,請不要怪罪,畢竟我的起死回生之術經過怪力亂神的以訛傳訛,已經過於虛假了一些。”
右側的弟子齊齊地走出來,一律地伸手指路,說:“請姑娘移步淑女閣。”
韋姝錦是在玉尊峰的棧道上被找到的,當時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手腳冰涼,嚇壞了一路同行的弟子。她因此被安放在淑女閣,玉尊峰沒了她,冷清了不少。她原本飛揚撥扈,這樣安靜地躺著,竟然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