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宛宛和衛霜凜侍奉一側，等到晌午時分，她在錦葵的攙扶下去往堂前用飯。兩人並肩跟在她身後。屋裡早就備好了飯。談宛宛睏乏得厲害，儘管食物豐盛，她每樣只吃一口。

衛霜凜不說話，默不作聲地低頭吃飯。吃完飯，談老姑母問了她幾句話，她恭恭敬敬地作答。

談姑母看向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問他話時卻很親切，不顯刻意，“你是她的同伴？”

他放下筷子，看著她，面容沉靜，說，“我叫衛霜凜，二十有三，是她的同伴。”

老姑母遲疑了一會兒，說，“你們同行，怕是不好。”

“你說什麼呢？姑母，他只是陪同我，路上多無趣啊，多個人說話，很有意思。”她吃完飯，竟然看出衛霜凜的羞赧，趕緊說，“我陪他去找廂房，睡過午覺後找你敘話。”

談宛宛拽著衛霜凜出門，一路向左側走，穿過一個拱門，到了一個有兩間屋子的廂房。

談宛宛說，“你別怕我姑母，她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我看你一路不說話，好像是有什麼心事兒。”

他點頭，說，“就是覺得這兒有些冷清。”

“這些天人是少了些，你不要拘束，痛快地玩。”談宛宛和他穿過拱門，走過鋪滿鵝卵石的院子，站在廂房前面。

“這裡很少有人住了，這一間是你的。”談宛宛找出一把鑰匙，開啟鎖，推開門，指著裡面給他看。

“你去睡一會兒，我得回閨房，晚上給你擰個食盒，你要是嫌悶就去院子裡轉轉。”談宛宛說完，合上門。她回到她的屋子裡，一切擺設如舊，地上掃的乾乾淨淨的，紗帳外放著一個瓷瓶。

她關上窗子，屋裡暗暗的。她取下腰間的藏寶袋，抓出裡面已經壞掉的燈籠。在昏昏暗暗的屋子裡面，她看到燈籠紙面上的仕女圖顏色愈發鮮妍。她轉動紙面，每一頁的形狀都在動。

“我感受到了她的氣息。”

一隻綠蝴蝶衝出燈籠，閃動著柔弱的小翅膀，在屋子裡曳動。屋子裡恍然亮如白晝，一個女子在她身前現出原形。

她就像是仕女圖上的姑娘一樣，端莊持重，一身淺綠色的裙子，姣好的面容。站在她面前像是一隻輕巧的幽靈。

“寧小蝶。”

她有些壓抑，卻因為看到她真能出現而感到快樂。

“沒想到你真的能跟著我一起來看銀驕。”談宛宛欣喜地說，“你能不能給我說一下你和銀驕的事情。”

寧小蝶眉梢眼角都是黯然。

“你必須把前塵往事細細道來，不然我是不會告訴你銀驕的位置的。”談宛宛威逼利誘。

“我叫寧小蝶，彼時，是惠城嶺子山莊的五姑娘，因為和寧子蘭耍氣，在十六歲的某一天逃出去。”

寧小蝶跟著商隊一起走出惠城時，她終於看到了快樂無憂的生活。她對著百里古城牆告別，吹一聲口哨，說，“這個永遠一成不變的生活，終於要離我遠去了。”

商隊的一個頭目吹鬍子瞪眼，喊:“姑娘，你沒給路費。”

寧小蝶愉悅的心被潑下一盆冷水，涼個透徹，她卻還是喜笑顏開地說，“別急。”她從腰間取出一個縫製精緻的小袋子，找到一掟銀子，遞給黑油油的商人，說，“煩請路上照顧。”

商人頭目顛了顛銀子，蔑視地看著寧小蝶，這是一個秀氣甜美的姑娘，應該是過得很不錯，沒什麼見識，他問，“像你這樣的小娘子就該在惠城待著，亂跑做什麼？”

“怕什麼，我會武功。”寧小蝶伸手，放出一個月牙形的彎刀。它只有手掌大小，卻泛著銀光，刀刃銳利，在空中溜了一圈，又回到她手裡。

商人著實被她這一招驚了一下，“竟然有兩把刷子，不過我見過的武學高人多如牛毛，我勸你處處提防著。”

寧小蝶不管商隊的人絮絮叨叨的，躺在茅草墊子上打瞌睡，顛簸了兩天終於到了鄞都。她感覺商隊的人像是在做什麼壞的打算，趁著他們喝酒時悄悄地溜出去。

離開惠城，一切都是自由的。她靠著攜帶的碎銀子逍遙快活，有時想起嶺子山莊，還是會罵寧子蘭。終於，在一個烈日炎炎的午後，她花完了所有的銀兩。

她去昭昭館做丫頭，每天就在門前看賓客來來往往。這是全城最富麗堂皇的餐館，歌舞樓臺一應俱全。

銀驕走過來時，她低著頭在數月餅，迎面對上他人間少有的容顏，她的心臟“咯噔”一下。這麼吵吵嚷嚷的地方，他黑衣長髮，俏臉俊眉，濃眉細眼。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他是矜持的，儘管身邊站著幾個熱情的丫環小廝，他卻拂開他們，一句話沒說，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

“你”

她跑上去，看著他，說，“這位公子，想要些什麼，你找我。”

銀驕打量著她，對她微笑，問，“你是？”

“我叫寧小蝶，是這兒的丫頭。”她說完，卻感覺心尖一顫。

“給我叫最好的菜品。”

“好，我帶你去廂房。那個，你要點舞娘嗎？”她問。

“我看她們跳得很美，品嚐佳餚看人間盛景，豈不是甚好？”

寧小蝶帶著他找到最好的一間廂房，坐在欄杆邊能看到下面綵帶飄飄，他說，“甚好。”

“你在這兒坐著，食物一會兒就上。”寧小蝶衝出門，她的臉上亮晶晶的。

上好菜品時，寧小蝶恬淡地微笑。她候在他身邊，安靜地看他吃飯。他細膩地吃著飯，時不時地看下面的人。

“你覺得味道怎麼樣？”她附身問。

“甚好。”他說。

“你叫什麼名字？”她打探。

“銀驕。”他說。

“你每天都來這兒吃飯？”她旁敲側擊地問。

“不是。”他語氣疏冷，“昭昭館不負責情報問題吧。”

“你不要生氣，是我想打聽的，公子，我看你氣度不凡，家裡府邸在哪兒？我想去你家做個丫鬟。”寧小蝶覺得那一刻，她是用盡心力要追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