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峰供弟子們休息的院落是極其安靜的，它是一處環境清幽的所在地。一片圍欄圈著一塊青蘋果樹，樹枝上壓滿了果實，伸到欄杆外面。院子邊上是一片修剪的齊整的灌木叢，屋簷下襬著四個石頭桌子，每個石頭桌子都配備四個矮墩子。

楚漫摘了一籃子的青蘋果，拽著顧淮安在院子裡嘮嗑。衛霜凜拿著劍坐在院子邊邊上磨，不和他們說話，談宛宛在不遠處瞧著，竟然發現他的劍上被磨出幾塊刮痕。

關雎問：“衛師兄，你的劍怎麼被劃成這樣？”

衛霜凜連眼皮都沒抬，低著頭安靜地擦著劍柄，“我認靈的劍在前些日子被一頭坐騎給吃了，沒吐出來，我只能磨了這把劍。”

“就是說，你上次比試時就用的這把劍？你還挺厲害的，得了第幾名來著！”關雎臉上帶著恬淡的微笑，溫和動人。

“應該是十六名吧。”

“還不錯啊，你們翠玉峰有十七名弟子。”關雎保持著一貫善解人意的風格，仍然找出理由安慰他。

“關雎！”衛霜凜語氣強硬，似乎隨時有執劍打人的徵兆，卻又不是真的生氣，“說的也是，至少不是最差的。”

談宛宛刻意地離楚漫遠了一些，坐在最邊上的一個石頭桌子上，啃著一個青蘋果。已至申時，日落西山，院子裡卻還是溫溫熱熱的，她打了個盹兒，竟然迷迷糊糊地做起了白日夢。

她走進記憶中的小院子，百年老樹邊坐著風華絕代的銀驕，滿院子的霜是銀白的，皎潔地灑在人的身上。她看著銀驕腳踝上和手腕上掛著的長長鏈子，情不自禁地為他傷懷。

“銀驕，你是多少年的大妖怪？”她想要觸碰他，卻還是伸回手。

“差不多有五百多年。”銀驕一笑，眉目間萬種風情，惹得人心蕩漾，卻又失望地沉寂在不為人知的夜裡。

“好漫長啊。”她竟然有些難過。

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春風盪漾的白日，院子中飄蕩著紛紛揚揚的柳絮，她開啟門，秦流就站在院子裡含笑看著她。那個如芝蘭玉樹的身影，以及他眼角的一顆淚痣，是她年少時反覆描摹的情之所鍾。

“秦流，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她疑惑地問。

“因為......"秦流笑著湊到她身邊，她沒能聽清他說的話。

她醒時，楚漫和顧淮安正在討論苦瓜是醃的好吃還是炒的好吃，最終得出的結果是都不好吃。她抬頭看向對面，卻對上衛霜凜的雙眸，四目相對時，他面無表情，而她怏怏不樂。

“師兄師姐，我有些累，想回去歇息。”談宛宛向他們告辭。

“到吃晚飯時間了，一會兒讓關雎去叫你。”楚漫說。

“不用。”

談宛宛走過無人的走廊，回到她住著的兩層小樓時，天邊已經布上一層淺灰，睏倦讓她無暇思考。推開鏤空的木門，從裡面緊緊地關上，沒顧得梳洗，直接躺下。

她側著身整頓時，看到那盞已經摔壞的燈籠，竟然安安靜靜地躺在櫃子和床板的縫隙間。面上的仕女似乎動了一下，睜開眸子，對著她邪邪地笑。

她其實有思考過一瞬的，卻抵不過鋪天蓋地而來的疲憊，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這一覺天昏地暗，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因為一月之期已到，她要去接受考核，齊老道給她三天的時間休息。

她算算時間，恰好趕上青城書院，琳琅書齋和顏如玉的盟約。每當到這個節日，書院就會選出排名前十的學子趕往錦繡城，與其它書院的學子齊聚一堂，開展一場從文試到武試的全面公開切磋。

她的心中一時間充滿歡喜，精力無限充沛，對著鏡子弄好妝容，就推門而出，準備找個理由去離開靈秀山，趕往錦繡城。在走廊道上碰到提著食盒的楚漫，她看到她時表情有些不對勁兒。

“師姐，你是去給齊師兄送飯？”

她點點頭，“是的。”

“師父在前廳嗎？”

“應該在。”楚漫說完，小心地問，“你昨天夜裡沒事兒吧。”

“什麼，睡得特別好，酣暢淋漓。”她逐漸地感覺到不對勁兒。

關雎提著一籃子的青蘋果走過來，看到談宛宛就問，“師妹，你昨天夜裡應該睡的還好嗎？”

“到底是什麼事情啊，你快點和我說。”

關雎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當時，我不記得是什麼時間，反正是萬籟俱寂，有人使勁兒地敲我的門，我還以為是師兄有急病，讓我去照看。推開門就看見你站在那兒，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還對我笑了呢。”

楚漫點點頭，上下打量她，一隻手甚至探到她前面，點了她的幾處穴位，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嘆息道：“你沒什麼問題啊，給我笑一下。”

談宛宛的心底被弄得十分忐忑，她難受地說，“楚漫師姐，你像審問犯人一樣點了我的穴位，我甚至不能動，怎麼有勇氣對你微笑啊。”

“楚漫姐姐，先解了她的穴位。”關雎求情。

楚漫解了她的幾處大穴。談宛宛裂開嘴角，輕輕一彎，問：“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昨天我推開門時，你分明笑得很詭異。”楚漫說。

談宛宛不禁失笑，“有多詭異啊，不會笑的像個女鬼吧。”

關雎點頭，“有一點點像。”

“怎麼會啊？我以為我睡得很好呢，半夜去敲你們的房門，這真是天方夜譚。”談宛宛盡力地想要證明沒有這回事兒，“我從小時候到現在，從來沒有在夜遊症，就算是有，每次都是醒著的。”

“是真的。”她們不約而同地說。

“我有點事要去錦繡城一趟，得去和師父說一下，至於你們說的什麼夜間敲門的事兒，等我回來再和你們解釋。”

談宛宛始終不能想到昨天夜裡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她被糾纏的有些煩躁，就想辦法推辭了這件事兒，匆忙地跑去前廳。經過練武堂時，碰見田魅魅，她叉著腰，大喊：“談宛宛，你昨天夜裡幹什麼敲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