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現在可是非常時期，這都大半夜了，你不能出去！”
“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死了就死了！哥，你可要搞清楚，要不是這個女人的爸爸，咱們會那麼多年都過著非人的日子嗎？也不會招來現在這些麻煩事！”
“放開我！”
“我不放！大哥，實在不行，你打電話給顧醫生，讓他過來一趟。”
“顧友松不是婦產科醫生，他不懂這個！我必須送她去醫院，放手！”
“大哥！”
“阿華，去開車！”
紀靈珊於意識昏迷中微微睜開了眼睛，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激烈的爭執對於她來說，也像是很遙遠的夢境裡的事。
目光迷離之中，她看見的是近在咫尺的傅庭琛的臉，很近很近，他臉上的焦灼不安她看的一清二楚。身體軟綿綿的，似乎要隨風飛走，唯一可靠的是傅庭琛緊緊攬在她腰上的那雙手臂。
身體的疼痛依然在繼續，她的力氣也隨著這疼痛一點點流逝。
“我……要死了嗎？”
她問，聲音縹緲的根本不像是自已發出來的。
“不，你不會死！”
傅庭琛狠狠地搖頭。
“我不會讓你死！紀靈珊，你聽見我說話了嗎？你不準死！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死！你不是說要報仇嗎？我還好好的在這兒，等著你來報仇！”
紀靈珊覺得好累，報仇什麼的，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她實在沒有力氣再想起這些了，她只是想要閉上眼好好睡覺。
“小珊！小珊！醒醒，堅持一會兒，我們去醫院！小珊，都是我的錯！只要你好好地活下來，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小珊……”
兩滴溫熱的液體，跌落在紀靈珊的臉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這是傅庭琛的眼淚嗎？他哭了嗎？
不，他那麼狠心的人，怎麼會有眼淚這種東西？
一定是她的幻覺。
幻覺……
紀靈珊又陷入了昏迷。
傅庭琛抱著她往外瘋跑，嘴裡大聲地喊著：
“阿華！”
**
再次醒來的時候，紀靈珊是在醫院的床上。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日光燈，刺的她睜不開眼睛。
“我在哪？”
她喃喃地問，聲音卻細小如蚊蚋。
“小珊！”
傅庭琛抬起頭，激動地探過臉來。
紀靈珊木木地看了他好半天，他看起來好邋遢好憔悴。面色枯萎，眼睛裡面紅紅的，佈滿血絲，鬍子也冒出來短短的一茬，亂亂的，像是刺蝟。襯衫的領釦被扯開了兩顆，領帶皺巴巴地掛在脖子上，衣襬半邊塞在褲腰裡，半邊扯出來，上面還染著暗紅的血跡。
“你……受傷了？”
紀靈珊有點茫然。
傅庭琛狠狠搖頭，咧開嘴對她笑了笑，眼睛裡卻有水光閃過。
“沒有。”
“那……”
紀靈珊虛弱地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衣襬。
傅庭琛低頭，看見了那攤血跡。
“是你的。”
紀靈珊蹙起眉，似乎是在思考他話裡的含義，然後，漸漸地，破碎的意識一點點匯聚在一起，斷了片的記憶重新連線起來。深夜的疼痛，流血，傅庭琛和傅庭玉之間的爭執，全都紛然襲來。
心痛與悲傷猝不及防地襲來，紀靈珊嘴唇微微顫抖。
“孩子……沒了？”
傅庭琛不知道自已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他原本以為她根本不想要甚至是恨這個來源於自已的孩子。他對紀靈珊搖搖頭。
“沒有，孩子沒事。但是大夫說了，你要臥床休息。我傅庭琛的孩子，不會那麼脆弱的，他一定會很努力地長大，一直等到和我們見面的那一天。”
他突然彎下身子，低下頭，把他頭髮蓬亂的腦袋緊貼著紀靈珊的額頭。他的嘴唇輕輕地擦過紀靈珊的臉頰，紀靈珊感覺到他眼角的溼意。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說：
“小珊，有我在，我絕對不讓你們出事。”
他的聲音很低，如同耳語，帶著沙啞的疲憊。
紀靈珊鼻子一酸，洶湧的淚意一下子湧了上來。
她閉上了眼睛。
不管之前傅庭琛和她之間發生過什麼，此刻，現在，紀靈珊知道他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外面有人輕輕地敲門，打破了兩個人的相依的寧靜，傅庭琛直起身子，輕聲說：
“我去看看。”
門外，是阿華。
“怎麼了？”
傅庭琛的聲音壓得很低。
“琛哥，我們得趕快回去。在醫院，我們的兄弟不好安排太多，太不安全了。”
“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能離開呢？”
“實在不行，能不能讓紀小姐在家裡臥床休息？反正現在她情況穩定了，只要臥床休養就行了。顧醫生應該是可以應對的。”
傅庭琛沒有吭聲。
阿華繼續在催促：
“琛哥，你必須離開這裡。醫院人多眼雜，萬一有事，我真的沒辦法護你周全。到時候，紀小姐和孩子也會有危險的。”
傅庭琛說：
“你等一下。”
他重又走進來，隨手關上了門，慢慢走過來，像是怕嚇到紀靈珊一樣。
紀靈珊躺在床上看著他。
“我都聽見了。”
她說。
“既然我已經沒事了，我們就回去大宅吧。”
“可是小珊……”
紀靈珊在枕頭上輕輕地搖頭。
“你不是說了嗎？傅庭琛的孩子不會那麼脆弱。我們回去吧。”
她的聲音很小，但很堅決。
傅庭琛默默看了她兩分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對她笑了笑，說：
“好，我們一起回去。”
阿華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就等傅庭琛點頭。現在傅庭琛一聲令下，他手一揮幾輛車立刻開了過來。
五輛一模一樣的黑色轎車，傅庭琛的車居中，前後各有兩輛車子護衛。
傅庭琛抱著紀靈珊往車邊走，動作儘可能的輕柔，似乎怕觸痛了她。
“行嗎？”
他問。
紀靈珊在他的懷抱裡點點頭：
“可以。”
傅庭琛把紀靈珊平放在座位上，自已也坐了進去，拉上了車門。
“走吧！”
隨著他一聲令下，五輛車子先後駛離了醫院門口。
他坐在最靠外面的位置，儘量縮小自已所佔的空間，把位置留給紀靈珊，讓紀靈珊枕著他的腿。
阿華的車開的平穩而迅速，紀靈珊在車身的輕微晃動裡感到有一絲恍惚。
這是如此緊張的時刻，可她卻感受到了許久以來都沒有過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