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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八章 繁華一夢,過眼雲煙

秦楠沉默了一下,畢竟他也是上過學,學過歷史,也知道所謂古代大概是什麼概念。

再者還有他看過李予初的過去,皇權制度的古代,可不怎麼太平。

“她……過得很不好?”

白暮秋怔了怔,坐起來,卻是搖了搖頭。

“她覺得她過得很好。”

“啊?你覺得她過得不好?”

白暮秋眨眨眼,問秦楠,“榮華富貴,衣食無憂,甚至於幕僚成群,唯她是尊,這是不是過得很好?”

“呃,聽起來很不錯啊。”

“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乞兒的模樣,瘦瘦弱弱,渾身是傷,後來,再見她,是四年後,判若兩人。

不僅樣貌,還有氣質,還有身體,她一切的一切都變了,更重要是,她的心也變了。

皇權更迭,她從公主到長公主,她從悲苦的地下到富麗奢華的雲端,可我不覺得她過得好。

她流落在外是宮斗的犧牲品,被確認找回也是權利爭奪的算計,她不甘心做棋子,便一步步逃出棋盤,成了下棋人。

她的確享盡榮華富貴,甚至可以說一步登天,但她一生無可信之人,無親近之人,無一人真心愛她,無一人真心待她。

有人愛她的權,有人愛她的勢,有人愛她的財,也有人愛她那張床榻。

她府中幕僚極多,也荒淫無度。

她享受眾星捧月的生活,也享受掌權者的樂趣。”

“她畢竟是生在皇室,也本就該是這樣的生活不是嗎?”

“如果她就這樣尊貴的死去……”

白暮秋頓了頓,有些哀傷,“可是……她不得善終,甚至於她這樣享樂無憂的日子,也不過短短三年。

這一場繁華夢結束在她二十一歲,被心腹背叛,被情夫出賣,她被當做物件一般,賞賜給一群士兵。

後來,成了軍……

即使如此,她沒有選擇死。

她活著……活了……很久……”

秦楠聞言有些詫異,但,細想,雖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她年幼的經歷,讓她幾經面臨死亡,她求生的意志比任何人都要強,不願意輕易死去,她貪戀活著,貪戀至極。

“後來,我再見到她,並沒有認出她,是她喊了我的名字。

我無法把那個飽經滄桑駝背瘸腿的老嫗和她聯絡在一起,那一年她也不過該三十歲而已,可她已經宛如暮年。

我主動用神力探查她經歷的一切,她那時,是個在驛站茶棚打掃洗衣的奴僕。

是我對不起她,我後悔告訴她真相,如果沒有,或許她不會經歷這一切。

可是,她說,她不恨我,甚至……感謝我。

我不懂,明明是我給她指錯了路。

可她說,她做了一場夢,一場盛世宏大的美夢,夢裡是天上,而今,夢醒了,夢醒在人間。

她從回到……家後,便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像是我為她指向了一條上天的路,只是她終究不是仙人,落入凡塵是她早就料想過的結局。

但我仍舊不明白,她明明後來受了那麼些折辱,為何,為何她並沒有絕望,而是……風輕雲淡的告訴我。

那是美夢的代價,那是她黃粱一夢所付的報酬,她得到了,也認命付出,而今,一切已經結束。

再次低到塵埃中,她才覺得安心,才覺得腳踏實地。

我說,她若是沒有回家,或許還有其他的際遇。

她跟我說,遇到我,便是她的際遇。

她知道,我非凡人,因為後來,她找不到我的鋪子了,她已經失去了進入的資格。

而她見我時,即使我施了術法,也已經無效,她的心已經波瀾不驚,看淡一切,這樣的眼睛,是不會被我的術法所迷惑。

楠哥,你覺得她,過得好嗎?”

秦楠無言以對,他答不出來。

白墨軒在旁邊吃著蘋果,看著兩個靜默的大人,小臉滿是疑惑,他只學習了書本知識,可是沒有體會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所以完全不懂。

白暮秋長嘆息一聲,“後來,她給我下了一碗麵,說是欠我的。

我吃了面,給她留了錢,便離開了。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她,是她離世的時候。

那時候她年過半百,她無法生育,但撿了個兒子,是個啞巴,也勉強找了個媳婦,是個不會生又瘸了腿的婦人。

說來也稀奇,明明說她不會生而被前夫休棄,可嫁來這裡,不過兩年,就生了個女兒,後來又生了個兒子。

她死的時候,我見了她,她不曾說她日子過得有多苦,只是笑著問我,人是不是真的有來世?

我說是。

她便沉思了一會兒,說了句:真好。

便與世長辭。

她死後,我看著鬼差帶她入了黃泉地府。

她這一世到此結束。”

“暮秋,或許她……真的過得很好,或者說,你以為的好,是什麼?”

白暮秋抬眸迷茫,“我以為的好?”

“我曾也對世人悲憫,可我未曾身處其中,只是作為看客,我也會因苦難而悲痛,可是,我不覺得有什麼對錯,有什麼好壞。

所謂宿命,其實終究不過是人為。

一個人做了這件事,另一個人做了那件事,第三個人又做了另外一件事,他們只是推了一小把,可最終卻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

紅塵三千丈,眾生皆困象。

有些人糊里糊塗過一輩子,有些人半醉半醒的掙扎,還有些人寧願痛苦的清醒。

無論哪一種,都是他們各自的人生。

你終究只是看戲的人,戲中悲歡離合,都會有散場,唯有你,還走在屬於自己的路上。

你看過一場又一場的戲,你會動容,會落淚,會叫好,可戲終曲了,你不還是要繼續你的旅途?”

白暮秋垂首沉思,半晌。

“七年前,我來這裡收昔之念的時候,那年春,我又見到她了。

這一次,我認出了她,但她不會再認識我了。

還是青少年的模樣,還是很久記憶中的樣子,這一世,我還是覺得她過得不好。

可她……還是笑著,笑的像是沒有經歷過苦難,沒有任何煩惱。

可明明,她就是過得不好啊……”

白暮秋眸中隱約朦朧了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