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止雨歇,方才的滅世之威,不復存在。
帝辛搖身一變,於雲霧之中,走出一位身著玄色虎皮大氅,威風凜凜的君王。
“你還是你,還是那般深不可測。”
“當年封神浩劫,初次見面,你就給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聞太師來信,北海之役,你命坐騎鯨龍,載大軍北上。僵持十餘年的戰事,畢其功於一役。故而你出道,便是我朝重臣。”
“三山關,國之屏障,鄧九公,張山,或降或亡,無可厚非。你之後的孔宣,更是引得聖人下場,難逃厄運。唯有你出任時,昊天竟然不顧三教盟約,派女兒龍吉親自出手。傾盡天宮之兵,四海之寶生擒你後,又讓她下嫁於你。違背天約,打破規則,讓你們做了世間第一對,符元仙翁和月老搭線的鴛鴦仙侶。神仙竟能成婚配對,奇哉怪也。”
“當時的天帝無神可用,奉闡佛兩教,散於民間,滅人慾。原來不是將龍吉公主下嫁於你,反倒是高攀!不愧是洪錦,不愧是一天不曾上任,卻香火不滅,絡繹不絕的龍德星君。”
帝辛邊說邊走,很快來到礁石上空。低頭看著在海中,不顯山不露水的石塊,喃喃道。
“萬妖之祖,天帝之師,鯤鵬麼。”
“天地君親師,要論身負氣運,要論食龍的本事,聖人也不及你!”
陸第神識所化的身影上前,於帝辛並肩而立,微微一笑,並不否認。
“天帝早就換人了,我那世最終可是人家女婿,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過往雲煙,念他作甚,這盟約,可還有疑惑?”
帝辛收回目光,緩緩搖頭。儘管他深知,這次的主角並不是他。
“若是他人,痴人說夢。若是你,但有可能,舍你其誰。”
“何況,那盟約上,諸多姓名,密密麻麻,簡直比孤身上的龍鱗還多。如此壯舉,若不參與其中,豈不讓人遺憾。”
“自承帝位,孤已經很久沒有提刀了。如今這天下,也只有你還記得我的威風吧!”
陸第側身望去,發現這位昔日裡孤高自傲,坐擁天下的一代人皇,眼中再無半點桀驁。
取而代之的,是千秋萬世,依然不曾減弱半分的熊熊戰意。
“如此,神仙兩界的事,就拜託你了。我需要些許時間,好找回修為。”陸第誠懇道。
帝辛點頭道:“當年說好的,你為我三軍統帥一任,日後我為你之先鋒。要不是你讓天帝違背盟約,不得不在封神榜上添了我的姓名,保我一命。恐怕我,早就不是我了。”
“保重!走了。”
“珍重!”
兩道神念自此道別,天各一方。
.......
帝辛神念回到天喜星宮之後,穿過層層紅幔,很快回歸一具盤坐在蒲團之上的本體。
帝辛緩緩睜開眼睛,攤開手掌,握緊拳頭,感受著昔年巔峰的力量,逐漸甦醒。
在外人看來天喜星宮極盡奢靡,光是一尺千金的紅綢錦緞就掛滿整座宮殿。
最深處,竟然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蒲團。
一道曼妙的身影踩在遍地的玫瑰花瓣上,花瓣羞澀,向兩側躲避。人比花美,更比花香,女子視而不見,隔著一道帷幔,亭亭玉立。
“大王,姜王后來了。”
帝辛皺眉道:“前緣早盡,哪裡來的大王和王后。不見!”
一身青羅粉黛,美到讓人窒息的容顏,出現在帝辛眼中。
妲己輕輕撥開帷幔,幽幽一嘆,美目中似有水霧繚繞。
“姐姐貴為太陰星主,日夜被太陽星君徐蓋所擾,大王就出面幫幫她吧!說起來,我對姐姐,也是有愧的。”
帝辛握緊的拳頭不見鬆開,寒聲道:“又是這個徐蓋!封神之時,其對我多有惡言。徐家祖上滿門忠烈,我既往不咎,仍將界牌關交付給他。”
“沒想到,他將主戰的將軍害死,自己臨陣脫逃,不顧父母妻子,苟圖爵位,開關投敵。最不該,他妄圖勸降穿雲關守將徐芳,徐芳雖是他親弟,卻大義滅親,親自綁他請罪。徐蓋見機不妙,勾結周將楊仁,裡應外合,攻破了穿雲關。徐芳自知無力迴天,自盡而亡。可笑!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狗賊,也能封神?”
帝辛見女子還是賴著不肯走,無奈道:“也罷,將嫣兒喚進來吧!”
妲己破涕為笑,嗔道:“口口聲聲,不念舊情。這面兒還未見,乳名就叫上了喲!”
“行,聽你的,那就叫姜王后進來。”
“切!等著。”
妲己回身一禮,卻扮了個俏皮鬼臉,自是去了。
不多時,一位雍容華貴,頭戴金步搖的美貌女子在妲己的陪同下,來到帝辛面前。
“大王,你終於肯見我了。”姜王后望著昔日的夫君,最終盈盈一拜,只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帝辛見到眉宇間有些哀愁,面色有些蒼白的姜嫣兒,一時間也不由得有些心疼。
“嫣兒,近來可好。”
“好,好的,自是好的。”
帝辛聞言,不露聲色,掃了一眼一旁的妲己。
妲己心領神會,嗔怒道:“姐姐騙誰?這天宮之中,誰不知道太陽星君多次上書天帝,想要入主太陰宮。徐蓋那個色胚,狗膽包天,妄圖和姐姐結為道侶,我呸!”
“這!我,哎~”
被妲己一語道破心事的姜嫣兒,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支吾半天,僵在那裡。
“天帝怎的如此糊塗,此等惡賊,也不懲處。”妲己見狀,不再多說,轉而向帝辛疑惑道。
帝辛冷哼一聲,解釋道:“帝者,見於心,行於明。自然不會理會此等小事,或許也不會將我等放在心上。他沒有點頭,也算是給我留些臉面了。”
“只是,可惜了!”
面露難色的姜王后和一旁安慰的妲己,同時抬頭,異口同聲道:“可惜?可惜什麼?”
帝辛已經將先前從陸第那裡得到的文運吸收大部分,轉化成自身的力量。
在武道九境上,走出百里之遙。
常言道,金龍五爪,人間帝王。
龍生九爪,人皇法相,可拿日月,摘星辰。
帝辛自蒲團之上,站起身來,負手而立。
“可惜,我不再是帝王,身後沒有芸芸眾生的牽絆。可惜,我不再瞻前顧後,不再為了誰,唯唯諾諾。”
姜嫣兒和妲己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位君臨天下的人皇。
姜嫣兒第一次見到帝辛時,帝辛披堅執銳,兵臨城下。
其父站在城樓上,指著馬背上,氣宇軒昂的男子,對年芳十六的她說道:“嫣兒,你看看,這才是真正的男人,也是你今後的夫君。父親做錯了很多事,唯獨將你嫁給這個男人,不會錯。”
妲己還未見帝辛之時,就聽聞,那是人間一等一的奇男子,蓋世人皇。
當年被千年狐狸精奪舍之後,己不由心,身不由己。
帝辛為了保住她肉身,最終葬送了殷商天下。
雖然最後借來陸壓的斬仙飛刀,勉強斬去了狐狸精魄,可她也因此幾乎斷了仙緣。這些年,帝辛為了她,把所有的香火供奉都給了她,才最終成了最普通的仙女。
不然,帝辛也不會用了相當於陸第十世的時間,還不能修成完全的人皇法身。
在兩女陷入回憶之中時,一陣嘈雜聲從宮門外傳來,其中夾雜著,一道猶如雞鳴狗吠的叫罵聲。
“紂王何在?將吾的道侶交出來,否則,拆了你這奼紫嫣紅的天喜星宮。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