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平依舊是雲雨道人的打扮。
他明明想做個與世無爭的大師兄方雨，卻苦於每次都要借用雲雨洞府修行，反倒是以雲雨形象出現居多。
也正因此。
北雨瞧見孫平的剎那，便起身道了一句：“參見雲雨師尊。”
接著問道：“師尊可曾見著方雨師兄，我見他好些日子沒出洞府了。”
好些日子說的有些委婉，其實七人自打五年前見過孫平以方雨形象出現過一次，五年間一次都未曾見過自家的大師兄。
孫平臉上陰晴不定，轟隆一下便是一道水球術法將北雨打翻在地。
他上前一步，陰著臉叱喝道：“五年前你是練氣三層，五年後也不過多攀了一層，這等資質也想著與我聒噪？問這，問那？”
“你需知曉，你們幾人入了雨辰谷，只是當了小雨一脈弟子，非是我親口認下的親傳。”
“可教，可責，權在我心意之間！”
孫平又上前一步，指著北雨有些臃腫的體型，罵道：“還有志氣修行，便爬起來尋出角落繼續打坐，若無這志氣，我也這也有法子度你富貴！”
一側，宋雨於心不忍，他也有著與北雨一樣的處境，看了幾眼，他也上前躬身說道：“師尊恕罪，北雨只是念及師尊先前吩咐，想求那道您曾言及的脫困法!”
孫平一眼就瞧出宋雨目的。
只逼問道：“你也如此想法？”
宋雨惶恐，連聲討饒：“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哈哈……”孫平大笑，“人貴有自知之明，你們能放下心中自尊，這是好事！”
“你們兩個資質忒差！”
“莫要再執拗於什麼廢柴翻身的白日大夢，你們且上前來！”
兩人聽從孫平的話，北雨也翻滾起身一併湊上前。
孫平這次沒有用玉帛之類的文書，而是直接探出神識，念道：“冥湖有魂，可度真傳！”
言語間，兩人雙目迷離，腦海裡不自覺便出現一冊功法，喚作《冥湖使者曲魂經》。
雖也掛著“冥湖”的字首，卻只是孫平修行功法的一道子法，冥湖為母經之名，使者為其定義，曲魂經才是真正的功法之名。
曲魂也算是取魂或是養魂。
魂者，神識之進也。
說實話，天龍道場修行魂道功法的條件並不好。
因為大多數道場土著都修不來神識，沒有神識就談不上所謂的魂氣。
孫平賜給他們這功法的目的也很簡單，便是以北雨、宋雨為皿，培養自己所需要的魂氣。
《冥湖使者曲魂經》本身不算速成功法，但是功法不速成，孫平也可以透過資源傾斜，提高二人修行效率。
二人迷愣間，拱手朝著孫平謝道：“多謝師尊賜法！”
此刻他們的腦海一片混沌，因為孫平的神識猛然侵入，他們還得需要時間恢復自己的正常思緒。
孫平點頭，又從儲物袋裡攝出十餘瓶益氣丹，都是他在山南流雲坊時就已備好的存藥，效用比起道場丹藥好出一倍以上。
丹藥瓶徑自丟給二人，孫平又裝模作樣地勸勉道：“你二人好生努力，他日未嘗不可笨鳥先飛。”
一舉一動皆如天上雲雨一般捉摸不定。
清雨五人心中也對孫平的手段充滿敬畏，全然不敢在一旁多加言語。
孫平又掃了清雨一眼，說道：“你此前領的那一支駐軍如何了？”
清雨雙手一顫，似乎勾起了不好的回憶，她只說了句：“都死了！”
孫平點點頭，吩咐道：“你再去領兩支駐軍，就往先前的地方帶去，說不得還有用處！”
“師尊。”清雨拱手，“您不如……我、我恐怕無法……”
她想推脫，孫平卻拂手叱喝道：“做些小事都要瞻前顧後，你本就是女子之身，他日又教我如何委以大事？”
清雨眼神一凜，改口說：“師尊放心，我定將那些武夫領到上次所去之地！”
孫平也知道對方在害怕什麼。
五年前，清雨只有十三四歲，卻得親眼瞧見唐劈山拿著生人練功的場景，能夠安然回來便算是僥倖了。
孫平也不是小氣性子，他直接丟了枚凝晶丹給了對方。
言道：“拿著這東西閉關去了，成了道人也好為我多做些事！”
清雨修為已是養氣圓滿，但道場內並無媲美築基丹之類的寶貝可供他們直接閉關凝晶。
孫平賜下的凝晶丹其實是他自己的巧思妙想，便是將此前留的一枚築基丹以“分煉之術”剝離藥性，成為二三枚低配凝晶丹。
分煉法在大堯丹師裡頭不少見，各種以次充好的買賣運轉得如火如荼。
那枚被他分煉的築基丹攏共成丹三粒，餘下兩粒仍舊擺在孫平儲物袋中。
“師尊大恩！”清雨眼中已含淚色，恭敬告退。
淚色興許是真，興許是假，孫平並不在意。
他只轉身又瞧了明雨四人，他們也都是養氣九層的修為，只待丹田真氣充裕就可養氣圓滿。
“看來你們這些年也有仔細瞧過我賜下的手札。”
孫平很欣慰，按照這四人的資質現在應該勉強跨入養氣九層才是，但顯然四人早在一二年前就紛紛入了養氣九層。
“雲雨師尊先前賜下的手札，我四人一月一換，隔個半年便會互相交流心得，彼此印證師尊前路。”
明雨年紀最大，由他出聲說明了原委。
上雨也是出列言道：“不瞞師尊，我四人也曾去藏經閣瞧過其他宗師的手札，卻全然不似師尊所言那般浩瀚詳盡。”
河雨也趁機進讒：“以手札高低也可見我羽化山宗師強弱，我看那滿山的化丹前輩皆不如師尊一個，我們四人能入雨辰谷一脈，當真大幸！”
圖雨木訥，只是撓了撓頭。
孫平也知道前面三人都在拍馬屁，以至於第四人圖雨都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但孫平還是很高興，修行至今，終於也輪到旁人誇他了！
“哈哈哈……”他爽朗大笑，他取出一份空白玉帛，憑空書了幾筆，蓋上雲雨印，說道：“你們四個拿著玉帛，去祖師峰尋我家掌教，讓他提前與你們發一份修行資糧！”
“小雨一脈寂寥多時，如今重複盛景，多取些資糧理所應當！”
四人大喜，齊聲道：“謝過師尊！有我四人在，他日必使小雨一脈重為雨脈正統！”
“正統？”孫平心中翕然一笑，暗忖道：“小雨一脈本就是出醜劇，何談復興之言？”
哪怕是雨辰天師在時，對方也只是默默死去，從沒有什麼開創小雨一脈的心思。
進階築基中期的快意也已消散得差不多。
孫平懸身而起，最後說道：“你們七人好生修行，貧道有些事情需要外出處置，這一二年都不在谷中。”
說罷，孫平化作流光遁去岩心府。
……
岩心府與寒翎府交界處有一處山谷。
山谷無名，也無有靈脈暗藏。
只是多長了些參天樹木，旁人看去有些隱秘罷了。
孫平腳下雲木一墜，白雲化成虛無收入雲木之中，雙腳懸地正落谷內空地。
一側，
唐劈山身著一身棕灰色的武道勁服早已等候多時。
一見面，他便爽朗一笑，喊道：“孫道友，來得倒是巧，我正好獵了頭灰熊妖！”
像他這樣的體修，平時需要的資源忒多。
單純的打坐吐納、吞服丹藥根本滿足不了一個高階體修的修行，因而也就有了大口吃靈肉、大碗飲靈酒的補充之法。
灰熊妖獸體型巨大，唐劈山一雙大手只抓住對方屍身的一根腳趾。
但體型大不意味著實力強。
唐劈山真氣配合巨力，另一手取出符籙點起一抔靈火。
三兩下便架起一根寒心靈鐵鍛造的長條串子，將熊妖屍身掛靠在上頭。
靈火正濃。
唐劈山也趁此燒烤熊妖肉的時候，與孫平說道：“孫道友，我得了訊息，你家那位雨禾宗師也在閉關突破天師。”
“哦？”
孫平略微露出好奇神色。
唐劈山又說道：“不止如此，七宗之地有名的老宗師都在閉關。”
孫平知道對方訊息靈通，顯然也是有什麼秘密渠道，他乾脆問道：“不知是何原因？”
唐劈山笑道：“我聽幾位族叔講，有一處天師道負責的界外世界吃了敗仗，天師道折了好些大屍，如今正往各處屍源地抽調儲備。”
說話間，唐劈山又戲言道：“估摸著你家的雨辰師祖也要上戰場了。”
“哈哈……”
孫平也是一笑，“道場土著既得了天師道祖師授道的恩情，理所應當出一份力氣。”
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唐劈山提到“族叔”二字，就意味著對方有和道場外同族聯絡的渠道。
孫平又問：“唐道友這次尋我，想來並非只為了這件事吧？”
“確實如此。”唐劈山正色道：“龔道友迴歸在即，我也不清楚替任她的天爐山道友是何秉性。”
“木魁道友出身天機城，對於我們三人其實並無甚索求，不過是強拉著一道立個名目。”
他目露暖色，動情道：“孫道友！此間道場唯你我二人才是真正需要推心置腹之人！”
孫平不解，沒有妄作回覆。
唐劈山又解釋說：“道場靈機雖是充沛，內裡資源也還尚可，但能被髮落來到場的大宗弟子皆是我等不上不下的尷尬處境。”
“往上那些個世族貴子皆有更好的靈地可供修行，往下那些個天賦差的弟子也只能留在大堯自己摸爬滾打。”
“龔玥兒是龔家自有算計方才派來道場。”
“木魁出身天機城，本就是個異類。”
“我與孫道友這般推心置腹，全是因為你是半道入得天淵海的散修，而我也是個不得待見的皇室庶子。”
孫平聽得一愣。
他沒想到對方特意尋他，居然會有這般煽情的戲碼發生。
但孫平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他身上的秘密哪能與旁人推心置腹，只得推脫道：“唐道友言重，我能入天淵海已是僥天之倖，不復再有其他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