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血武道終有窮時。”
“不如早日轉修虛丹之法，入了化丹境界，方知天地寬廣。”
孫平衝著一眾倒地宗師，語重心長道。
確實也是孫平一番肺腑之言。
虛丹法雖是孱弱不堪，但比起氣血武道總歸多了許多妙處。
別的不說，同為宗師之境，化丹宗師藉助寶器之利能夠做到御空飛行，但先天宗師辦不到，他們只能短暫地凌空飛躍，或是猛然一跳。
一眾宗師心有意動，但也只是停留在面露猶豫的地步。
孫平瞧出了他們的顧慮，取出八份鐫有《羽化功》的玉帛紙遞到他們跟前。
他又道：“這是我家羽化山秘傳的《羽化功》，對於先天宗師轉修虛丹頗有心得，你們若是有意，可以研習一二。”
玉龍山一見，孫平也清晰了陀普幾人的態度。
大家都是敞亮人，孫平也決定不再將《羽化功》侷限於寒翎府一地傳播。
如今在八百連營正好是個契機。
日後孫平也會派清明上河圖七人往其他幾府遍傳功法，也好造福那些迷途散修。
這樣子。
既是益了那些散修修行，也有益孫平聲名，有益天師道目的。
再者，孫平相信陀普幾人見著如此繁榮景象，斷然也不會忘記孫平的好處，說不得便要私下與他些許道場出產的土特產。
也不必孫平專程遠去鏡海、玉海，獵殺妖物，搜尋靈材。
瞅見身前八人仍有芥蒂。
孫平好言說道：“此法我羽化山修士都在修行，勿用恐其來歷。”
說完。
孫平懸身而起。
大營不遠處，塵泥道人候在半空。
他傳音孫平說道：“孫上人，我家師叔傳訊。另外三家監察使潛入玉龍山行孟浪之舉，此事孫上人可知曉？”
孫平正朝著他所在的區域飛去。
兩人如今各論各的，孫平稱呼塵泥為道友，塵泥稱呼孫平為上人。
孫平傳音回道：“此事我已和貴宗打過招呼，昔日勸解唐倪等人，便是以玉蛟龍之事為藉口，如今他們真能尋到地方，我卻是不知。”
塵泥面露難色，說道：“唉……師叔責我不察，我倒是委屈得緊。”
孫平剛好飛抵至塵泥道人身前，他笑道：“不如就此去玉龍山，將功補過也好。”
塵泥有些猶豫，說實話他並不能對孫平百分百信任。
只是孫平一貫表現出來的形象，便是那等知進退、分寸的規矩修士。
“也好。”
塵泥鬆了口。
在前領路。
他遁速自然沒有現在的孫平快。
耽擱了七八日功夫，兩人才抵達玉龍山腳下。
玉龍山腳原先是大片的密林所在，裡頭多半是尋常樹木，也摻雜著不少靈木棲息。
但現在青蔥的密林中肉眼可見有一處荒蕪白地。
白地正中有一口向下的黝黑通道。
唐倪四人便是在此入的玉龍靈脈，但這處荒蕪白地卻並非他們四人所留，他們只是將天符山留在洞口的符籙揭開，自然不會多做傻事暴露自己。
“孫上人，陀凡師叔應該已經進去了。”
塵泥望著地上白地，解釋一嘴。
“師叔他煉製的屍傀喚作‘赤地童子’，一落於地便會焚地百里，如今景象應也是師叔他刻意抑制所致。”
言外之意，如果陀凡上人不加以控制，他底下的屍傀造成的害處遠不止眼前這塊白地大小。
孫平頷首，說道：“貴師叔倒是好本事，赤地屍想來也是不俗傳承。”
塵泥搖頭：“赤地屍倒非什麼金貴傳承，只是我等煉製屍傀多會取長補短，如我這般水火屍傀皆是齊備。”
“但陀凡師叔不同，他五具屍傀皆是赤地屍傀，且都專門尋的童子屍，真真怪人也！”
孫平了然，暗忖道：“依著塵泥所言，修士因為神識有限，能夠御使的屍傀數目其實也有限，天師道內一般習慣祭煉五具屍傀。”
“而與塵泥不同，陀凡上人這人顯然走的是專精路子。”
塵泥道人說罷，領著孫平一道下了地底通道。
一入地下，孫平渾身便覺得不自在。
他的神識縮短了！
與唐倪等人不同，地下的禁斷法陣並不能完全禁錮孫平的神識，只能略作壓制。
但就這種壓制程度，仍讓孫平心中生厭。
“不好。”塵泥面露惶恐，“孫上人且走快些，這地下有禁斷法陣，我家師叔恐怕不能盡其全力。”
御屍一脈普遍以神識操控自家的屍傀。
禁斷法陣的存在，意味著陀凡上人與自己的屍傀間不能如有臂使。
孫平搖頭：“塵泥道友多心了，你家師叔可是積年結丹，他見過的寶貝興許比你拿過的靈石還多。”
“不是如此。”塵泥並不同意孫平的想法，“陀凡上人因為功法的緣故，少有外出，興許他老人家的經驗還沒我塵泥豐富。”
孫平若有所思。
修真界中年齡和修為確實不能界定所有人。
比如孫平前世就喜歡悶頭閉關，見識和鬥法能力都要遜色許多。
沒曾想陀凡上人也是這等人。
不知不覺間兩人腳步加快，因為身處地下，他們沒辦法御使真氣飛行，只能沿著通道一路疾走。
越往裡，靈氣愈發濃郁。
“這便是高階靈脈麼？”
孫平心中生疑。
“興許玉龍靈脈並非傳言那般受了損害，只是外部那層少了部分靈機，只要內裡不壞，恢復是遲早的事情。”
孫平腳下方圓，靈氣濃度就已達到近乎五階靈脈的水平。
塵泥道人卻不管這些，他召出一具無臉屍傀走在身前開路，自己則是小心地跟在後頭。
興許是走得倉促。
塵泥道人自己的幾具本命屍傀還放在洞府蘊養。
興許他也知曉，縱是將本命屍傀帶來也無大用，反倒會令他日後得到成型的本命屍傀多花些時間。
所以也就乾脆不帶了。
走過一處拐角，禁斷法陣明顯削弱了許多。
孫平也趁此機會放出自己的神識，他雙目陡然一凝，他發現了陀凡上人的蹤跡。
……
另一頭。
唐倪三人卻是大有收穫。
他們此刻就站在一處晶壁跟前，壁上滿是各種閃爍著的晶瑩礦石。
靈氣氤氳，靈機澎湃。
唐倪眯著眼，說道：“兩位道友，此地應該就是玉龍靈脈內裡腹地了。”
與孫平不同，唐倪自小見慣了高階靈脈，自然也不會有太多訝色。
龔漓走了一圈，撿起地上散落的細碎靈石。
“都是掉落沒多久的新碎，想來此地確實靈氣不俗。”
木魁道人比他們兩個更加離譜，他全然不顧兩人臉色，整個人沿著晶壁一路摸來摸去，嘴裡唸叨著各種不同的靈礦名字。
他是個偃師，自然更欣喜於此地靈礦之繁多。
唐倪、龔漓二人繼續深入。
他們霎時瞳孔一震。
地上赫然有著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鱗狀物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這是……”
唐倪疑惑。
龔漓卻是頗有幾分見聞，大概是龔家在道場深耕數百年的緣故。
她解釋道：“據說玉蛟龍出生時便是天然的蛟龍姿態，因而它便覺得自己就屬於龍類之屬，平日裡不僅吞吐龍息，還會蛻下龍鱗當作庫藏。”
她臉上也漸漸浮現疑惑神色。
“但是按理說，龍鱗應放在玉蛟龍最重要的藏私之處，哪會堂而皇之地置於空地？”
身後。
木魁道人不知怎地走上前來，說道：“應是受了天師道禁錮，走得倉促未來得及收走這些玩意。”
他指了指四面晶壁上那些碩大孔洞。
“那些應該就是禁制放置的地方。”
唐倪、龔漓二人各去一方，御出神識察看一番，點頭肯定了木魁道人的猜測。
但是他們眼前的這處洞穴也算開闊，雖是靈氣氤氳，但全無半點龍穴應有的華貴，不像是玉蛟龍棲息的地方。
就在三人疑惑不解時。
身後又有幾道人影出現。
“這是如廁之地，哪來的龍穴之稱？”
出聲的，赫然就是匆匆趕來的陀凡上人。
洞口本就在玉龍山腳，他要趕來自然費不了多少功夫。
三人先是一驚，而後各自拱手道：“天帝廟唐倪、天爐山龔漓、天機城木魁，見過天師道上人。”
陀凡拂手，示意不必多禮。
他繼續說道：“玉蛟龍本質還是地靈。”
他又指了指一旁晶壁。
“它能在靈脈之內任意穿梭，你們若真有幸見著，玉蛟龍也應潛伏於晶壁之中，而不是大搖大擺地坐在地上。”
“此地充其量也就是它一處如廁之地，平日裡宣洩體內汙穢靈氣使用。”
地上一片片細碎的靈石，便是玉蛟龍的排洩物。
說到此處。
龔漓臉色霎時不好，她方才還撿起一二細碎認真檢索了一番。
哪曾想……
不過更令她難堪的不是嗅了地上的細碎靈石，而是三人的行動輕易便被逮了個正著。
“前輩。”龔漓拱手問道：“前輩要如何處置我們？”
陀凡上人搖了搖頭：“諸宗親暱，你我都是一家人，何談處置？”
“我來此，只是為了告誡你們，勿要隨意生事！”
“玉蛟龍是此界核心靈脈處誕生的地靈，靈脈若想恢復昔日繁華，這頭玉蛟龍便不容有失！”
“其他的……”
他指了指洞外。
“你們也可學學天淵海那位孫道友，安心掙些功勳回去，豈不美哉？”
“功勳？”唐倪有些嗤之以鼻。
作為堯帝后嗣，尋常的靈物他根本不缺，唯獨少的便是如玉蛟龍那般稀罕的寶貝！
龔漓的目的同樣不純，她來道場不全是為了自己，而是自家老祖需要玉蛟龍煉製破虛靈丹。
木魁道人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攤開手，說道：“既如此，我三人也認栽了。我安心回我的鏡海，想必上人也不會阻攔罷？”
陀凡點了點頭。
他身後五具屍傀霎時只盯著唐倪、龔漓二人。
唐倪心有不甘，只答道：“寶物本就是緣者居之，今日無緣，來日緣分到了，猶可以取之！”
“小輩！”
陀凡上人慍怒，但其實他個子還要矮過唐倪等人兩三個頭。
“天龍道場自入大堯治下，一貫是天師道私有之地。”
“你們能來此，不過是諸宗上德憐惜土著性命，因而派來監督我等天師道弟子行事，莫要逾越了尺寸！”
五具屍傀童子紛紛上前，洞穴之中陡然如熔岩淌過，一片狼藉。
他暈紅了臉，剋制心中怒氣，再次勸道：“天淵海孫平，如今已結了真丹，入了上人之境，尚且自知分寸，不貪玉蛟龍半分。”
“爾等莫要自誤！”
他想了想，指了指木魁道人：“你也是知時務的！”
木魁見到陀凡上人誇他，當場便說道：“上人勿要費心了。我與孫道友都是苦哈哈出身，自然知道進退。”
“可唐道友不同，他本就是天命貴胄，哪稀罕道場裡的尋常物什。”
“龔道友也有大家之心，全然不是為一己之私才入得道場。”
言外之意。
唐倪與龔漓二人，陀凡上人勸不動。
陀凡目光掠過唐倪，直逼著尚在猶豫的龔漓。
“小妮子，你還不走麼？”
龔漓漲紅了臉，秀拳一緊，還是堅持說道：“玉蛟龍後天生養，應無機會重新煥發靈脈生機。”
“甚至……甚至妾身聽聞此獠出生時，寄託了九龍對於天師道之人的怨念，想來於靈脈不僅無益，還有害處！”
龔漓心裡清楚，今日若是退讓。
不僅會讓唐倪處於孤身境地，也會將自己日後獲得玉蛟龍的可能統統除盡。
唐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說實話，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講，哪怕陀凡上人出身天師道，也是大宗上人，但他們各自都有長輩賜下的保命手段，真要豁開臉，指不定是誰生誰死！
“好、好、好！”
陀凡上人陰沉著臉色。
“今日此地無有玉蛟龍，你們且先散去。”
“我回去後，會上稟宗內高修，言明你二人事蹟，到時候也勿要謂我言之不預！”
看的出來陀凡上人動了氣。
木魁道人卻看得樂呵，他甚至出言說道：“龔道友，而今玉蛟龍不在，不如先將符寶借我耍耍？”
“道友放心，小道要捉拿之物比起玉蛟龍而言，不過是隻蹦躂的小泥鰍，斷然不會損耗道友符寶一絲一毫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