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翎府。
妙壺山。
清雨離開羽化山後，接了孫平的差事，負責監管寒翎府各縣散修的動向。
妙壺山位於壺陽縣城，壺陽縣城又正好在整個寒翎府的中心位置，原先便被兩個江湖幫派共同瓜分。
壺陽縣城靈脈不俗，縣城底下就有一處中型的二階靈脈，縣城外的妙壺山還有一處小型的二階靈脈，清雨來此後便在妙壺山安了洞府，號作“妙壺道人”。
清雨的洞府在妙壺山山巔處。
山腰間還有兩名散修宗師立了洞府，他們都是後來晉升化丹的散修宗師，因而不算在最早一批十二人之中。
寒翎府並不算大。
《羽化功》剛出世那幾年能夠培養出十二名散修宗師也只是巧合，蓋因原先寒翎府便有不少散修困頓於功法，無法突破化丹境界或是無法從氣血武道轉修虛丹之法。
孫平給了他們臺階，因而直接湧現了十二人之多。
實際上整個寒翎府的散修群體十分疲弱，往後二十餘年也僅僅多出了兩名散修宗師。
以後也會越來越少。
孫平派人管制各縣幫派發展，無形之中整個寒翎府的適齡道童都會匯聚到羽化山上，這也更利於孫平集中力量培養更多的化丹宗師。
羽化山弟子增多，相應地寒翎府治下的散修數量就會削弱。
一代代下來，整個寒翎府的散修人群會越來越弱。
此時，
月明星稀。
妙壺山頂的洞府裡，妙壺道人清雨也在盤坐修行，嘗試著凝結虛丹，突破化丹境界。
清雨一襲素白道裙，面容姣好，體態纖細。
她實際上只比孫平晚了幾年接觸到虛丹之法，修行資質也比孫平高上些許，再加上平日修行的是速成功法《羽化功》。
陰差陽錯竟然比孫平先觸控到了化丹境界。
只不過孫平高屋建瓴，再加上他前世就結過一次丹。
因而孫平虛丹法的修行一旦真氣圓滿，無需費太多功夫就能順利化丹成功。
清雨不同，幾年前她就到了凝晶圓滿的境界。
但遇到了瓶頸！
她始終不明白虛丹之意，體悟不到碎丹化丹的訣竅。
實際上，孫平鑽研出的《羽化功》上面就有不少化丹的法子，清雨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很快化丹成功。
但世上總有一類人心氣較之尋常人更高。
或者說清雨其實已經發現了《羽化功》存在明顯的弊端，她在運轉羽化真氣時便覺得渾身血管一併跟著流轉，甚至有時候會有一種身體不堪重負的虛弱感。
清雨不敢與旁人明說，但在修行時也多留了一份心眼。
洞府外。
兩名散修宗師一齊候在外面，呼喊道：“妙壺仙子，羽化山的宗師可有給你回信？”
清雨起身，長裙飄飄。
“不曾！”
“你二人急什麼？我家師尊還在閉關，待他出關，你二人再去羽化山也不遲！”
“難不成已有其他幾脈的宗師給了你們好處，你們想去其他峰頭？”
清雨走出洞府，緩緩開口。
兩名散修宗師連道不敢，其中一人模樣老態，卻是開口問道：“妙壺仙子，我聽說令師年歲也高了，那以後……”
清雨陰著臉，靠近他二人，言道：“我家師尊正值巔峰，何來老邁一說？”
“再者，你二人莫要忘了，自己修行的功法來自何處？”
“不敢。”另一人拱手致歉，拉了拉方才那個老態宗師。
等二人身影漸行漸遠。
清雨站在洞府外，心裡也不免嘀咕道：“師尊，您到底是想做什麼？”
她不明白孫平行事的目的。
孫平令他們幾人安撫寒翎府散修，收攏裡頭的潛力之輩，但他自己卻從來少有過問，就好像是閒來之筆，能得多少都無所謂。
另一個清雨心憂的地方便在於，清雨分不清楚自家師尊是真看著他們幾人，還是純粹只是培養手下。
他們幾人心中最敬愛的方雨師兄，已經許久沒有露面了，據說是被雲雨師尊派去一處機密地方執行任務，也不知道日後他們會不會接到同樣的差事。
月光灑落。
清雨眼神中似有光亮，一襲素白長裙映著月色更顯幾分神秘。
……
另一頭。
主事殿內。
孫平也在認真吐納修行。
得益於虛丹的存在，孫平發現他現在已經可以辦到一心二用。
一邊盤坐吐納向著築基圓滿衝擊，另一邊取出赤梟、寒翎二旗，研究一二它們的具體施展用法。
“赤梟旗在寶器裡也算中堅，寒翎旗略遜色幾分，但也不差。”
“可惜我手裡沒有專門使用這套水火旗的手段，不然威力定然還能更上一層。”
先前拿吞月蟾蜍試手，孫平也清楚自己使用水火二旗，只是簡單地發揮出了“一加一等於二”的威力。
遠遠不是成套寶器該有的威力，反倒像是左右手各自操控一枚寶器。
“術、法！”
“虛丹、練氣！”
孫平心中默默盤算。
術與法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法的話，孫平修行的是《冥湖養魂策》，能祭煉出威力不差的冥湖真氣，且本身傳承有序，真氣質量也是不俗。
但在術方面，孫平卻是個困難戶。
原本他打算藉著老鄒、老魏二人給自己煉製一對護法魂兵，但顯然計劃泡湯了。
北雨、宋雨二人的魂道修煉也算是差強人意，短期內並不能幫助孫平太多。
孫平要想在護法之術上有所提升，還得依靠水火二旗。
“虛丹法可以放下。”孫平起了心思，“練氣法卻得勤修。”
見識過道場土著的羽蛻過程，孫平已對虛丹法的後續失去了信心，他現在化丹有成已經算是此法的極限，繼續修行下去有害無益。
反倒是練氣法闆闆正正，孫平一直勤修不綴。
術法之外，還想提升就得重新開闢道路。
可以是肉身修行，也可以尋求外物。
“肉身修行不易，甚至很大可能就是浪費時間、資源。”
孫平如是想道，但事實上最大的問題還在於高階的肉身修行之法，如今大多被天帝廟一脈壟斷，孫平這裡並無門路。
“外物？”他心思再起，“我儲物袋裡只存了一批二階符籙，但三階符籙我也煉製不得。”
“丹藥的話只能提升修為，用來鬥法的丹藥卻是少見。”
“傀儡、蠱毒、馭獸……這些也與符籙的困境類似。”
孫平對於修真百藝涉獵極廣，但如今也都停留在二階水平，再往上只有煉丹、煉器有所突破。
想了一圈。
孫平突然靈光一閃，思忖道：“這不是有現成的靈獸可以御使麼？”
他的腦袋裡響起了呱呱呱的叫聲。
“或許吞月蟾蜍可以當做不錯的助力。”
心裡這般想，但實際上仍有些許疏漏。
第一個就是諸宗不允許將土著生物帶去大堯，以前有過類似的教訓。
第二個的問題是吞月蟾蜍屬於大型靈獸，身子比一座房屋還大，用於鬥法並不方便。
真正輔助修士鬥法的靈獸，多是那種與修士體型差不多小型靈獸。
尤其是修士自身修為不高時，對應的靈獸也少有變化體型的本事，所以多是什麼青鳥、蒼狼、玄蛇之類的靈獸。
至少也得成就真人之後，座下的靈獸才可能是旋龜、墨蛟、鸞鳥……
妖獸、靈獸之流，血脈純正些的方才能在四階時候就學會了大小如意的手段，其他尋常妖獸、靈獸學會大小如意的本事還得等五階之時。
當然這只是悖論。
血脈差的妖獸、靈獸很少能破境成為五階存在。
妖獸、靈獸的修行可比人族修士要來的直白許多，血統差就代表著上限低，無論活再久也比不得人家龍鳳貴種。
此時。
孫平就在不停搜著腦海裡關於馭獸的記憶。
他前世有過涉獵，似乎是在山越道時，孫平領了一個長期豢養沙駝獸的差事，因而鑽研了一段時間馭獸之法。
“飼養、配種、親和、訓練……”
馭獸之法的內容頗為複雜。
好在吞月蟾蜍本就是看守雨辰谷的靈獸，孫平沒必要浪費心思溫習《野生妖獸的馴服》與《靈獸族群的培育》之類的內容。
他只需要學會如何御使靈獸鬥法與如何培養修士與靈獸情感之類的內容。
“想想就是頭大。”
孫平搖了搖頭，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提升鬥法手段的事情說急也急，說不急其實也沒啥事。
孫平在天龍道場幾乎少與人交惡，本世界的土著也很少有人能威脅到孫平的生命安全。
……
又是一段長達十年的閉關。
寒暑輪轉。
祖師峰下時有鐘鳴孤響。
孫平盤坐在蒲團上，幾乎一動不動。
唯獨殿內靈氣不時繞著他周身輪轉，時而如霧朦朧，時而如雲升騰。
這種單一的狀態，孫平持續了十年。
丹田內的真氣也幾乎被灌滿，宛若一池玉液。
倏忽間。
孫平雙目猛然睜開，四面靈氣散溢。
他心中暗道：“築基圓滿成了！”
圓滿之後就得著手準備結丹，但現在孫平手上並無一枚結金丹。
好在，大殿外一龍、一鳳、一機括小人靜靜等候。
龍鳳自然並非真獸，而是用於傳訊的術法傀儡。
黃白小龍是唐倪的傳訊，紅羽鸞鳳則是龔漓的傳訊，機括小人是木魁道人的傳訊。
孫平一一攝取書信，旋即這三者並轟然四散。
“物是人非，連著傳信的小玩意都映襯著各家主人不同的個性。”
孫平感慨一聲，旋即先將唐倪送來的玉帛書信開啟來瞧了瞧。
“孫道友安，見字如晤……”
孫平眉頭一皺，手心生火頃刻就將唐倪的書信燃作灰燼，暗道：“不愧是堯帝嫡支，連做夢都比人想得美。”
唐倪的內容平平無奇，大致就是在給孫平畫餅，比如降服玉蛟龍之後他會如何云云，到時候出了麻煩又會如何云云……
得益於鄒大餅前世的長期訓練，只要是見不得實物好處，孫平通通視作放屁。
緊接著就是龔漓的玉帛書信。
“龔家人還是懂事！”孫平面露笑意，書信中還夾帶著一瓶歸元丹，雖不算珍貴，但做人做事就講究一個心意。
無形中孫平對龔漓的印象大為改觀。
龔漓似乎認識到了自己先前的錯誤，她有意重新組織降龍小會，並提議改稱“問道法會”，不苛求降服玉蛟龍之事，只是為了彼此互幫互助。
孫平將書信收入儲物袋，日後再想。
最後一份是木魁道人的書信，對方做事直白簡潔。
信中的第一句話便是：“結金丹一枚，欲求孫道友相助”！
而後就是介紹了他如今的難處。
木魁這廝在道場混了很久，竟然真給他找到了另一頭地靈，只是那地靈狡猾，難以馴服。
木魁這才想起了孫平。
孫平如對待龔漓那般，也就木魁的書信放入儲物袋裡。
“這些事情都不急，再急也是旁人的事情，與我無關。”孫平心裡思路清晰，“我當務之急還得是先尋塵泥道人，若說此界誰人門路最廣，當屬天師一脈。”
孫平自打去了趟玉龍山，便覺著先前的降龍小會有些兒戲。
玉龍山才算堂皇大道。
“不過在去玉龍山前，我還有事情要做。”
孫平起身。
“先前底下響聞鍾隔幾年就響一次，看來這些年又死了幾個羽化山宗師。”
“這樣下去不行，計劃得早些實施。”
孫平拉不下臉面去做那等掘墓的活計，那就只能提前發動他的計劃。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去底下四谷六脈好生統計一下人數，免得和塵泥道人報價時，少算了功勳。
他懸身而起，一襲藍白道袍在月色的映襯下更顯幾分仙人之姿。
如今的孫平已和初入道場時不同。
他行事多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勢，心思之中也多了幾分執棋者的陰鷙。
懸空而下。
尋常人見著的可能是羽化山七峰十二谷的麗景，但在孫平眼裡卻只有功勳二字。
前往四谷的路上。
孫平也不由想道：“興許雨禾掌教想得不差，我和飛雲、周龍那兩個天符山弟子一般無二，對於羽化山來講都是喂不飽的天外賊子。”
“若是不早早剪除，整個羽化山只會由我隨意作踐。”
“嘿嘿！”
孫平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沒有我孫平，也有王平、陳平，一日為下界土著，一日就得由著上界修士拿捏。”
“命如此，實非我心生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