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

孫平內心不禁有所猜測。

陰陽者，涉及生死。

長生不老的天賦正好分屬此類。

如果說長生不死算是他這具身體，先天自帶的天賦，那麼某種意義上講，孫平便是先天的長生道體資質。

修行資質分作五等。

一等資質為佳，一般大堯郡縣的小宗門，能夠收錄二等資質的弟子，便算是門楣生光。

一等修行資質的道苗一般會被諸宗收錄，甚少會漏出小宗、散修之間。

當然一等道苗放在諸宗，也只是能夠在普通弟子里名列前茅。

真正在諸宗出彩的人物無一不是身懷靈體、道體之輩，孫平早期便被黑魂誤認為歸一靈體資質，這才僥倖攀上了天淵海的大門。

黑魂本人據說也是身懷某一特殊靈體，方才拜入了冥湖門下。

相較於靈體，道體更為罕見稀有。

靈體者，不過是仙道長青，入道有望，存真如常。

道體資質卻在其上更進一步。

道體者，道由己生，先天便可以直入道君甚至道祖境界，全然無所阻礙，往後更是大乘有望。

諸宗祖師絕大多數都是天生道體的人物，只是到了他們那等境界，人們只關注其修為、神通，往往忘記了他們曾經的出身、天賦。

孫平有幸拜入天淵海，對於這些辛秘都有所瞭解。

而今察覺到自己長生天賦的秘密，他不由瞠目暗忖：“我難道當真身負道體，算是萬年難出的修行天才？”

前世的孫平也只把自己長生的秘密，當做穿越時候附贈的金手指，平時只是為它提心吊膽，從未將長生天賦與修行資質一併聯絡在一起看待。

這也是受限於孫平前世所見所聞，與現在的巨大差異。

諸宗為了更好統治整個大堯修真界，故意設定了一層又一層的認知障礙，使得下層哪怕身負寶物也不自知，自會上呈高宗，最後流轉到諸宗手裡。

散修根據修為的不同，各有各的不同圈子。

出名的散修可以是道人，也可是上人，但大抵到了化神層次，所能見著的散修高修基本上已是屈指可數。

化神入返虛的法子已為諸宗壟斷，想要繼續修煉，就得選擇投效諸宗門下。

小宗同樣如此。

一宗祖師至多也就停滯在返虛道君的地步，甚至這些道君還是對方為諸宗效力多年，方才得賜返虛機緣，步入此等境界。

往後，有天資者會繼續留在諸宗，在幾座大世界勠力。

沒有天資的，則是回返自家宗門，安心當個老祖，安享餘下的壽元。

“長生道體。”

孫平不由嘟囔一聲，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若真是如此，他日後道途不說是一路坦途，至少也是鮮有阻礙。

稍稍平緩情緒，孫平開始打量眼前這一處唐礁為他安排好的小樓，明月樓雖有明月之稱，實際上別無特別之處。

只是一處靈氣氤氳的洞府所在。

甚至整個湖心島上的洞府，大抵也都是如此。

巫毒之地本身只是一處聳立於大商地界的特殊地域，是否依託於靈脈之上都是兩說之詞，做不到如大堯仙門那般靈氣鼎盛的盛景。

而此地的湖心島，本身就是靠著天帝廟修士後天的改造，方才勉強分化出了七殿九閣一十二樓，區分於尋常地方。

可惜，與天淵海不同。

天帝廟修士以鍛體為主，修行時候多是依靠各種外在條件，不斷打磨肉身，而後再是閉關修心修行之事。

哪怕是到了大商世界的地界。

實際上天帝廟的修士還是以煉體為主，其次才是尋常的練氣法。

“現在修行的關鍵，真元蓄養反倒是其次，神識壯大才是當務之急！”

孫平現在進階元嬰中期不久，元嬰期的後半段修行除了要徹底掌控真元手段，便是得壯大識海神識的數目，做到足以離體的地步。

孫平平靜地盤膝修行。

自從降臨大商世界以來，他跟在黑魂真君身後，片刻不得停歇，一連數月都在進行著高強度的外務活動。

不止是趕路。

同時還得祭出神識，防範大商朝的土著對他們進行偷襲。

孫平頗有幾分心神俱疲的意味，但對於他的神識修行又有不小的益處。

高度緊張的環境下，刺激著孫平的識海進一步膨脹，刺激著他識海內神識的增長！

“玄龜聞道，千萬載如一日。”

“龜息法鍛鍊神識，雖也不差，唯獨就是頗為耗費時日。”

一呼一吐，一張一弛。

偌大的明月樓裡，孫平一直重複著吞吐神識的態勢。

與早先真元的修行頗有幾分異曲同工的樣子，但實際上神識的修行大抵沒有固定的方式，孫平看似在吞吐，實際上是在模仿玄龜吸收天地靈氣的頻率與姿態。

神識修行講究蘊神。

可以是這般模擬真靈生物的擬生修行，也可以藉由書法、棋道、繪畫、雕塑等等凡俗小道的奇淫巧技，不停鍛鍊技藝，進而達到提升神識的效果。

孫平從《玄龜聞道錄》上獲取的方法便這麼多。

實際很多低階修行法內，並無記載具體的修行神識的方法，還需要自己另外去往坊市，採買特殊的秘法。

冷龍洞府內，就有一間專門的冰塑室，孫平猜測便是冷龍真君以往錘鍊神識的地方，只不過冷龍其人冷冽，用以雕琢冰塑的原材料顯得有幾分令人不寒而慄。

……

時間流轉，轉眼二十載。

二十年時間，孫平大半功夫都耗在了明月樓內閉關修行。

黑魂真君同樣如此。

饒是天帝廟的修士也不禁讚歎：“天淵海弟子門風甚篤，竟無一人得空出關玩耍，虔心閉關不管外務。”

湖心島之外。

整個大商世界的局勢也開始發酵起來。

這種發酵分成了內外兩個方面。

外部，四方蠻夷罕見地達成一致，紛紛興起全族之力，組建修士隊伍，向著大商朝境內發起了侵略。

以往束縛小規模外族入侵，還有零星錯落的巫毒之地，可以作為緩衝。

但是大規模的修士行軍，本身就自帶有一種喚作“軍勢”的無形之氣，可以闢除巫毒之地影響，因而不存在所謂的緩衝之語。

除此以外。

東部封地的大部分封君早被孫平師叔侄兩人哄去了南越之地，如今正是大片空擋地方。

東夷一族的修士大軍很快就攻佔了大片的封國之地。

北蠻南下、西戎東侵。

南越一族則是將境內的商朝封君，逐個圍殺殆盡。

整個大商朝局面一下子陷入了頹勢。

而在殷都，大商內部的局勢同樣不同樂觀。

離著殷都不遠處的商王宮絕地，不知怎地內裡的大巫亡魂頻頻聚嘯，一連二十載已有不下萬人，因為此事失蹤或是直接身死，其中不乏有路過的殷都王室之人。

殷都內部同樣混亂不堪。

大商帝君閉關多年，許久沒有對外露面。

政事多由九老會處置，而九老會象徵的卻是保帝一派的根本利益，算是商王室根深蒂固的宗族勢力。

九老會外，整個殷都勢力最盛的還是驅魔會。

驅魔會便是昔日降界的釋修菩薩留下來的道統傳承，內裡集中了整個商朝的驅魔師，並負責掌管城內的佛音幻境，以此來獲得穩定的收入，維繫驅魔會發展。

九老會、驅魔會之後，還有一家袍哥會。

袍哥會由幾個舉足輕重的大商力士組建，內裡多是大商朝內一些叫得上名號的力士，尋常力士至多在裡頭做些跑腿的雜活。

按理說，三權分立便是極為穩當的權力分化體制。

奈何九老會的底氣大多基於大商帝君的權威，本身並沒有拿得出手的厲害人物，而恰恰是九老會，掌控著整個殷都最根本的權力。

而作為勢力最大的驅魔會，哪怕擁有不少堪比道祖的合體戰力，本身卻只掌握了一處佛音幻境，甚至因為大商帝君昔日與釋修菩薩立下的規定，驅魔師們並沒有獲准向著殷都之外擴張勢力。

以至於偌大的殷都，近半地方擁擠著數目不俗的驅魔師。

原本這種脆弱的平衡勉強還能維繫。

直到商王宮的變故發生，日益詭異的商王宮同樣惹來了殷都權貴的關注。

九老會的權貴命令驅魔會派人調查商王宮的異動，一次、兩次、三次……十數次後，摺進去近有百位驅魔師，而九老會的權貴依舊是高坐堂上，不停地催促著驅魔會將真相調查清楚。

最後第一位媲美返虛道君的高階驅魔師死在了商王宮。

也正因此驅魔會與九老會的矛盾開始爆發。

驅魔會停止了繼續向商王宮派遣驅魔師的行為，並且要求九老會的權貴為先前因此失陷、死去的驅魔師，提供一份價值不菲的補償。

九老會卻還在繼續勒令驅魔師們將真相調查清楚，並且拒絕支付任何補償，只是責怪驅魔師們辦事不利。

作為第三方的袍哥會，本來是兩者緩和的關鍵。

但是袍哥會的力士，大多依靠佛音幻境，完成自己的修行，如今不知不覺反倒成了依附於驅魔會存在的機構。

於是。

大半個殷都都在反對著九老會。

九老會的權貴們也並未因此退讓半步，反倒是藉著大商帝君的名義，直斥驅魔會、袍哥會的修士意圖不軌。

兩方人就這麼夜以繼日地僵持。

坐視著城外的商王宮不停戕害途徑的路人性命，也坐視著四方封國的局面愈發糜爛。

時間推至二十年後。

驅魔會的驅魔師已經開始有計劃地嘗試圍捕王室貴胄，闖入甚至當街緝拿來自王室的權貴。

不過這些年，王室子嗣確實幹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驅魔師抓捕的每一位王室子弟都是有理有據，他們也是在藉此一點點試探出九老會的底線，試探著傳說的大商帝君的虛實。

……

湖心島所在的修羅島絕地正好處在西部封國地域靠近殷都的範圍。

此時。

來自商王宮的訊息，也開始引動著湖心島周遭的變化。

原本被天帝廟弟子鎮壓的大巫殘魂，這些時日居然開始不停地蠢蠢欲動。

巫毒之地之所以能夠長久存在，而不被驅魔師或是其他修士祛除，就是因為其具有一種比肩大道的永久性，不可能被輕易祛除，只能選擇鎮壓或是封禁。

天帝廟的弟子便是靠著一眾人身上不竭的血氣，將整個修羅場的大巫殘魂硬生生鎮壓在湖心島底下，而不敢產生任何異動。

一大早。

明月樓外，就響起了唐劈山的聲音。

“孫道友，孫道友！”

“你等先前提及之事，如今整個大商世界已是初見異樣，諸位師叔如今已齊齊出關，烈陽叔祖令我來尋你，一併前往議事。”

孫平的明月樓外其實佈置有隔音的禁制。

修士閉關一般也沒有人會主動前往打斷。

但事實上，孫平清楚自家師叔侄兩人託庇在天帝廟治下，自然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全身心地閉關修行，因而事先留有一處反應禁制，以提供給天帝廟的弟子呼喚自己。

而現在反應禁制被唐劈山催動。

孫平自然也只能應聲出關。

站起身子，孫平大口呼吸了一口周遭靈氣，頓覺得渾身清爽尤甚從前。

二十載閉關修行，孫平的神識長度再次擴張了百里距離。

如今方圓近千里範圍，孫平都可以透過神識窺伺。

“唐道友久等。”孫平整理好衣冠，第一時間出了明月樓，“黑魂師叔那邊，可有通知到？”

唐劈山點頭：“孫道友放心，你家師叔自有我家族叔通知。”

“我也是接了族叔命令，這才特來通知與你。”

“說來也是緣分，你我兄弟離了天龍道場，居然還有重逢一日，孫道友修為如今卻是快過於我！”

唐劈山感慨。

遙想昔日天龍道場時，孫平也不過築基中期修為，而他唐劈山那時已是快要結丹的階段。

時光流轉至於今日。

孫平身上攝人的神識氣息做不得假，顯然至少已是元嬰中期的大修。

而反觀唐劈山自己，不過堪堪結嬰不到一甲子，費了些功夫方才鞏固好自身的真元，進階了媲美元嬰期的四階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