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魂師叔看來瞞了我不少東西。”
孫平心中暗想：“他說是因我之故，方才被派來大商世界當差，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
“再者，師叔這般的手段，全然不似一個剛剛化神成功的新晉真君，手段凌厲，勝過好些老牌真君。”
不過孫平也不遑多讓。
他在築基期、結丹期時，都完美符合一個大宗弟子該有的實力，遙遙領先一眾同階。
到現在結了嬰以後，孫平前世留下的遺澤方才耗盡。
光靠著天淵海傳承的《玄龜聞道錄》，他只勉強做到了快速形成元嬰期戰力這一條，而不能如黑魂真君這般遊刃有餘。
場面上。
孫平不停與底下四個驅魔師周旋。
而黑魂真君已是在與那名驅魔師頭領的糾纏中，佔據到了明顯優勢。
對方吃痛著發出陣陣嘶嚎。
終於，幾人纏鬥了數個時辰，黑魂真君那頭率先傳來訊息。
嘩啦一聲。
那名領頭的驅魔師整個人化作一抔灰燼散去。
而孫平身前的四人則是霎時慌了手腳，其中一人不可置信說：“禪師竟然會敗？邪魔當真兇厲！”
趁著對方愣神的功夫。
孫平陡然御使真元，附加於雙臂之上。
雙手如一道附著了寒冰的鋒刃，順勢斬落上前。
叮咚一下。
四名驅魔師中便有一人，也被孫平奪去了性命。
沒了那名領頭的驅魔師牽扯，孫平身上的神識限制霎時消失了不少，驅魔師的紋身確實有破法特性。
但孫平現在用的也並非是術法攻擊。
而是純粹真元施加的巨力，如此才可以一戰而成。
呼呼呼——
又是三聲凌厲風嘯。
黑魂真君出手了。
萬魂鈴中飛來三頭駭人魂獸，一下子就將三名驅魔師吞噬乾淨。
黑魂上前：“孫師侄，早些走吧！這些驅魔師修為不濟，至多媲美真君而已。”
“若是等更厲害的驅魔師追來，我等想要抽身必定千難萬難。”
孫平點頭：“都聽師叔安排。”
兩人來到大商世界的差事，從來不是單獨擊殺一二人那麼簡單。
而是需要從不同地形式破壞釋修對於整個大商世界的滲透。
如今有位列國世界來的菩薩，被大商帝君親自敕封為國師，算是裹挾了整個大商世界的法統，因而此界巫祝修士徹底斷絕了傳承，只剩下一批勉強有些淵源的力士之流。
“東部封國的水如今已攪動得差不多。”
黑魂真君再次傳言：“我師叔侄二人，不如翻越泰嶺，去往南部封國，也將那裡的水一併攪一攪？”
“泰嶺？”孫平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師叔可打算去救救冷龍真君？”
阻隔東南兩塊封國區域的巫毒之地，正是萬蛇窟。
也喚作“泰嶺萬蛇窟”，就坐落在泰嶺深處的一處山谷之內。
黑魂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門中說了可以視而不睹，但這等事換做在我們自己身上發生，總歸是希望同門能來搭救一二的！”
孫平沒有多說什麼。
只跟在黑魂真君身後一併飛行。
泰嶺離著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說不上特別遠，大概只有不到萬里的距離。
依照孫平的遁速，都可以三日而達。
在黑魂真君有意識地放緩遁速下，三日之後兩人果真抵達了泰嶺山脈。
與烏龍山脈不同。
泰嶺是一條斜向綿延不知幾萬裡的碩長山脈，本身裡頭還生有數目眾多的荒獸，動輒就有獸潮外湧。
“師侄。”黑魂真君開口，“你與冷龍師兄有所感應，不如放開神識，去嘗試接收冷龍師兄釋放的求救印記。”
冷龍真君被困在萬蛇窟，自然會嘗試著向外界放出求救資訊。
修士之間以神識傳言為主。
倘若遠隔數千裡之遠，神識傳音反倒會落下乘，這時候便有了專門的通訊術法用處。
可以說簡單的送信小人術法。
也可是複雜的特殊術法印記傳遞。
孫平在天龍道場時，與其他幾家弟子聯絡所用的就是術法小人遞信的法子。
只是這種法子，到了元嬰期甚至結丹之後，便會變得不大常用。
因為術法小人可以被神識鎖定，一些實力出眾的高修有能力截斷術法小人的移動。
而術法印記不同，每宗每脈都有自家特殊的術法印記，非是一家弟子，不足以解析其中奧妙。
孫平點頭：“是。”
旋即他就探出神識，沿著整個泰嶺不停按圖索驥。
萬蛇窟是一處巫毒之地。
巫毒之地本身就存在諸多不可確定性。
興許前一秒還在山谷之內，後一秒就會出現在山巔之上。
而且。
孫平與黑魂也不確定。
冷龍真君是執行任務時，被困在了萬蛇窟內。
還是說執行好了任務，另外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在此時。
孫平突然眉頭一皺，開口說：“師叔，冷龍師叔找到了！”
在他耳邊，冷龍傳來訊息——
“可是那位佔了我洞府的同門？”
這便還好。
問題是緊接著這等急迫的回應之語。
一道接著一道傳入孫平耳中——
“可是那位佔了我洞府的同門？”
“可是那位佔了我洞府的同門？”
“……”
悠悠而不絕，也不知是孫平聽岔了耳朵，還是對方故意如此。
“師叔。”孫平又說了一聲：“情況好像不太妙，冷龍師叔不停重複著同樣的話語，似乎是中了魘術！”
魘術也算幻術的一種。
放在大堯修真界，便是出自天幻山的一種奇異術法。
中術者會呈現出嚴重的幻聽、幻術、幻象等等虛幻體驗，好似身處夢境，卻仍能自覺清醒。
孫平以往常用的惑神術，便算是魘術的一種簡化術法。
“魘術？”
黑魂真君旋即搖頭：“大商的巫祝可不會天幻山的術法，應當是某種執念規則，讓冷龍師兄陷入了一種特殊的幻境之中。”
“你且在前引路。“
“是。”孫平應了一聲。
萬蛇窟正好就在泰嶺正中位置，一間不大不小的幽谷之內。
向上飛懸、跌落、睜目、向外傳訊。
向上飛懸、跌落、睜目、向外傳訊……
一套動作不停重複。
冷龍真君就在山谷底下的萬蛇窟，不停地做著這些事情。
“這——”
孫平面露好奇，他從未見過這等詭異之事。
堂堂化神真君居然被一處莫名之地困住，不停地被操控著做著枯燥重複的事情。
也不算操控，孫平發現冷龍真君的意識清醒，只是不知道自己被困了萬蛇窟，只覺得自己只要再努努力，就能輕鬆離開這處地方。
這一努力就是數十年。
“師叔，這該如何是好？”
孫平問了一嘴。
黑魂真君正色說：“要想救下冷龍師兄，怕是得將此地的禁制先行打破。”
孫平想起了無頭塢的開天大巫，他問道：“此地也有大巫亡魂麼？”
黑魂真君掃了一眼。
旋即飛身下落，又檢視了一二。
方才開口確認：“萬蛇窟相較無頭塢，那位萬蛇大巫興許死狀慘烈，以至於魂魄消散天地，不復再見。”
巫毒之地的強度主要取決於三個方面。
第一個便是巫祝死前的實力，實力越高的大巫，死後形成的巫毒之地也更加禁忌。
第二個則是大巫的死法。
比如開天大巫，據說只是不屈戰死，因而留下的巫毒之地，尚且存有完整的亡魂虛影。
但是開天大巫生前實力不俗，哪怕無頭塢規則簡單，但卻有強烈的不可違抗性。
第三個則是身死之地。
一般來說一處區域只能存在一片巫毒之地。
若是一群大巫一道身死一處，死後彼此執念就會糾纏，形成一處複雜異常的禁絕之地。
“萬蛇窟，應是死去不止一個萬蛇大巫，應該另有其他大巫身死於此！”
又逛了一圈，黑魂真君下了定義。
“嗯。”
孫平點頭，心中卻在想：“此地居然是一處禁絕之地？不，也不算！真要是一群大巫死去的禁絕地域，我與師叔也不可能安然於此窺伺。”
“應當只死了兩名，至多三名大巫在此。”
禁絕之地的形成往往需要一處數量逾百的大巫屍身，而大商世界哪怕是巫祝修士鼎盛之時，大巫數量也不過勉強超過千數。
所以，現存的禁絕之地只有一處喚作“商王宮”的地下墳墓。
“天地有靈，可祛邪祟。”
“天淵之海，盡放華光。”
“……”
黑魂真君取出一道符籙，口中正色念起了咒言。
孫平仔細聆聽。
普通的術法，基本不需要咒言輔助，法隨心意，隨手之間既可以施展。
只有特定或是大威力的術法，才需要修士念動咒言。
再重量一級，則是一遍唸咒，一遍準備相應的祭物，這種算是大型術法。
而現在黑魂真君手中滑落的符籙，勉強也符合了祭物的定位，所以黑魂真君現在施展的解脫術法，應當也不太普通。
果不其然。
隨著咒言聲音變弱。
整個萬蛇窟綻放起一陣亮堂的明光。
白日焰火。
萬蛇或諸多真蛇、假蛇，一併燃起了熊熊火焰，好似靈魂都受到了灼燒。
孫平心裡不禁感慨：“冥湖一脈傳承竟然恐怖至此？”
孫平先前藉著《冥湖養魂策》，其實也修行過一陣子魂道術法，不過都只是粗通皮毛的水準。
哪怕是運用魂道術法所需的魂力。
孫平也是藉著北雨、宋雨二人作為培養皿，硬生生篡取的外物。
所以對於冥湖一脈的具體修行之法，他也不算了解。
但今日，見著黑魂出手。
孫平不禁有些意動。
“可惜，黑魂一眼就瞧出了我不是修行魂法的苗子，想來也至多是想想而已。”
“不過哪怕不修行魂法，日後出門也可以多備一些魂道符籙，以防不測！”
思索間。
萬蛇窟內白灰色的大火熊熊燃燒。
冷龍真君也終於發生了不同的變化，他的整個人露出意外的驚喜。
對著孫平不停傳音呼救。
又過了一時三刻。
冷龍真君在嘗試了第不知多少次御空飛行之後，居然真的逃出了萬蛇窟的束縛之中。
但孫平側目看去。
黑魂真君此時兩頰已經淌滿汗水，不停地運用靈魂火焰，灼燒底下的蛇群，顯然也並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師叔。”
孫平關切地喊了一聲：“冷龍師叔也出來了。”
聽到這話。
黑魂真君臉上方才露出些許寬慰神色。
天淵海弟子並非良善之人，每個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滿了鮮血，但作為宗門集合體，每一位弟子也該秉持有援救同門的想法。
不然，宗門不足以成為宗門。
天淵海也無有存續的必要。
冷龍真君脫困之後，心有餘悸地瞧了一眼萬蛇窟，而後掃了眼孫平。
整個人稍一湊近，便是第一時間朝著黑魂鄭重一拜：“多謝師兄救命之恩！”
黑魂拂手：“當不得師兄，師弟是冥湖一脈黑魂，化神不久，冷龍師兄才是師長！”
孫平也拱手說：“師侄寒淵一脈弟子孫平，見過冷龍師叔。”
冷龍點頭：“孫平師侄也辛苦。”
“唉——”
“九爻符籙果真不欺我，符籙碎裂便是有身死可能，也正因此符籙消散保全了我的性命。”
“冥冥之中自有欽定。”
九爻符籙就是之前冷龍殘魂所說的那個神秘符籙。
冷龍感慨完，當即說出了昔日的真相——
“當初，門中得了訊息，說是大商之地有一尊大巫亡魂覺醒了新的意識，有望成為巫王，推翻大商統治。”
“也就有了我前往大商的事情。”
天淵海派遣弟子執行任務，大多因能而派。
據說冷龍修行的是一門極寒性質的功法，可以保持心智的極端冷靜，在大商這種地方，自然就是作為使者的最好人選。
冷龍真君接著說：“我來到大商之後，第一時間就確定了萬蛇窟所在，並向師門發去傳訊。”
“唉……原以為萬蛇窟只是處尋常地方，不曾想栽在了裡面，回想起來確實令人後怕！”
他又瞧了底下萬蛇窟一眼。
自打黑魂真君停止了靈魂火焰的持續灼燒。
原先一掃而空的焰火霎時息了蹤跡，底下萬蛇窟宛如初來時候，一切如常，無有任何損失變化。
萬蛇仍在谷底彼此交纏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