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講，先有靈脈而後有靈氣、有靈物。
但很多時候，高階靈脈誕生的高階靈物挪到一處尋常區域也可以誕生出一條小型的靈脈。
唐劈山現在這座洞府就是如此情況。
孫平問道：“唐道友，你不將這千年石鐘乳取走？”
也許石鐘乳誕生的靈脈對整個道場收益更大，但對於唐劈山個人來講，很明顯作為靈物的石鐘乳價值更直接。
唐劈山搖頭：“我發現此地時，石鐘乳靈性已失去大半，貿然拿去反倒傷了地脈。”
“修士吐納天地靈氣，擷取天地靈物，但有時候也各自有著自己的底線，像這種轉化了大半的石鐘乳靈物，唐劈山也知曉前人種樹的道理。”
孫平默默想道。
他旋即學著唐劈山的模樣，盤坐在蒲團上，吐納石鐘乳散溢位的地靈之氣。
孫平主修《冥湖養魂策》，需要魂氣和水屬靈氣、靈物蘊養。
千年石鐘乳屬於土屬靈物，靈物溢位的地靈之氣也更益於土屬功法的修士修行，唐劈山便屬於此類。
但萬法同源，孫平攝取少量地靈之氣也能促進自身修行，多了便是純粹的浪費。
一道在洞府裡修行了大半天。
等到石鐘乳上逐漸不再散溢地靈之氣。
孫平也適時開口問道：“唐道友何時離去？前些日子閉關突破後期境界，倒是誤了幾次降龍小會。”
唐劈山陰沉著臉：“降龍小會不去也罷！”
“龔漓的性子比起龔玥兒來講，霸道了許多，降龍小會至如今已算是名存實亡。”
“嗯。”孫平應了一聲，“龔道友離開時，也說了那龔漓出身龔家嫡系，想來自小也是銜玉而生，自然不知道要如何與我們這等匹夫親近。”
孫平想說寒門修士，但唐劈山自個兒便不算這一類人。
他只是出身旁支，並不算孫平這等底層爬上的寒門。
修煉不論門第。
但是修行天賦、資源以及進入各家大宗門的難易，卻很難一視同仁。
“孫道友。”唐劈山言道：“我家族叔也與我說了，這次來替我的唐家子也是家中嫡系。”
“嗯？”孫平心中驚詫，“怎地來的一個個都是嫡系，難道這道場裡頭要不太平了麼？”
一般來講道場只是一處穩定的資源產出地。
就比如天龍道場，源源不斷地為整個天師道提供優質的屍傀胚子。
但現在，先是來了個龔漓，聽唐劈山的話，之後又要來一個天帝廟的核心弟子，那顯然不像是應有之事。
孫平與唐劈山關係也不算差，他將一枚裝著數十萬靈石的儲物袋遞了過去。
問道：“唐道友，還請救我一命！”
唐劈山接過靈石袋，疑問道：“孫道友何意啊？”
孫平解釋說：“如今唐道友也要離去，換了個大堯貴胄進來，龔漓又是天爐山龔氏嫡系，木魁道友還是天機城弟子，唯獨我一個半道入門，勉強算作天淵海尋常弟子。”
叮——
一聲脆響。
唐劈山真氣驟然浮起，於這三尺洞府之地飛快佈置了幾道遮掩陣符。
“孫道友，且附耳過來。”
孫平湊近。
“此事涉及隱秘，我們先前其實也與你言過。”
“玉蛟龍非是肉身蛟龍，而是地脈之靈！且這天龍道場整個世界都圍繞一條天龍主靈脈而生，最早的九條玉蛟龍算是先天地靈，事涉高修，自然不容贅言。”
“但我等有機會抓去那頭玉蛟龍，雖是品階不高，但屬於不俗靈物，喚作‘靈種’！”
“修士祭煉‘靈種’，靈種也可以與修士一併成長，來日未嘗不可以媲美一二高階靈物。”
唐劈山言及的高階靈物自然不是孫平認知的那樣，而是那種真正稀罕的高階靈物。
孫平拱手：“謝過唐道友。”
“哈哈！”唐劈山笑道：“孫道友其實也無必要妄自菲薄，你家師叔來時必定也給過你些許傍身寶物，又何必如此拘泥謹慎？”
“只有一份保命之物。”孫平攤了攤手，“比起幾位差了許多，但這寶物使出來也不過是倉皇逃竄，到時候難免還要在師長眼中留下芥蒂，害了道途！”
“唉。”唐劈山也是心有所想，“這些個老不死的高修，天天垂坐高位，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輪到我等後進。”
唐劈山的話，孫平聽不太懂。
但他也不好深究，只得呵呵幾聲糊弄過去。
旋即，孫平就離了鐵欄山洞府。
大概還有幾年，唐劈山便會離開天龍道場，兩人要想再見也不知道會是多少年後。
……
三江府。
孫平離了鐵欄山洞府，並未返回羽化山。
他在天龍道場的生活基本以羽化山為基準，兩點一線分外枯燥。
但孫平卻全然不在意這種單調的修行。
如今離著他降臨道場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先前留在老鄒、老魏身上的術法印記，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若隱若現。
這意味著兩人生命即將走向盡頭。
孫平與他們也有些情分，自然也得飛去瞧上一眼，順便試驗一二功法上提及的魂兵道法。
他的遁速不算很快。
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穿梭圓月府、大江府，直至眼前的千鈞江。
望江縣城就在千鈞江西岸，孫平沒必要渡江而飛。
他神識一掃很快就發現了底下燈火通明的望江縣城，再往下便可以輕易瞧見縣城裡的縣衙、鏢局、糧米鋪等等建築。
望江縣城依著千鈞江建造。
城內原先有四家鏢局、六家武館以及縣衙的捕快房攏共十一處地方存在後天武師坐鎮。
但在三十幾年前，縣城裡突然來了一對武師兄弟。
一個拿著把幽藍虎頭刀，另一個手持一對幽藍狼牙棒，兩人聯手幾乎打服了整個望江縣城。
如今望江縣最大的那座靈鶴鏢局，便是當初那對兄弟開辦的地方。
說來也奇怪，這對武師兄弟哪怕實力冠絕整個望江縣城，但是走鏢從來不走遠鏢，至多就在千鈞江兩岸打轉，旁人問起來他們也都是支支吾吾不做回應。
這些日子。
靈鶴鏢局門前頗有些冷清。
主持鏢局的兩位當家紛紛告病了幾年，整個鏢局陷入了一種吃老本的惡性迴圈。
孫平站在靈鶴鏢局前若有所思。
“這……這鏢局造得倒是和我在靈鶴縣城的宅子有幾分相像。”
他一步步走進鏢局。
負責看門的門房前一秒還準備阻攔，告訴對方鏢局目前並不接客。
但下一秒，門房就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好像沒人進過鏢局，興許只是他自己眼花了？
靈鶴鏢局裡面的構造也有幾分類似昔日的方府。
“老鄒、老魏倒是兩個記恩的！”孫平心中感慨，“或許當初他們只是太害怕了！”
老鄒、老魏當初雖然都是後天武師，實際上他們在氣血三轉時被孫平救下，而後的日子也大多留在方府自己琢磨修煉，根本不是尋常武師該有的見識。
他們驟然睹見孫平幾人的神仙手段，難免心生惶恐。
但現在時過境遷，說什麼也都是徒勞。
孫平清楚兩人的年紀大了，現在估計也都垂垂老矣。
他的腳步平緩，走路幾乎不發出半點聲音，就這一步步進了鏢局內院。
老鄒、老魏各自躺在一張床榻上，一側還有他家的娃娃侍奉左右，說是娃娃其實也都有十幾來歲，只是相較老鄒、老魏來講太過年輕。
孫平緩緩開口：“老鄒、老魏！”
兩人躺在床上，霎時瞳孔舒張，互相問了句“老鄒（老魏），你聽見主家的聲音了麼？”
他們床榻擺在一起也是為了方便照顧。
氣血武師內裡自有一口血氣撐著，相較於尋常上了年紀的老傢伙也要硬朗許多。
這也是為什麼道場土著人壽二百，卻少有尋常凡人活到兩百歲的緣故，他們歲數一旦高起來，身上各種器官、骨頭都會自然而然地老去，哪怕意識仍能撐著，身體也會不由自主崩潰。
“老鄒、老魏。”
孫平湊近又說了一聲，身形也出現在了鏢局內院的小房間內。
“主家……”
兩人眼中含淚，雙手顫顫。
倒不是他們對孫平感情極深，而是過去了三十餘年，孫平的模樣與他們初見時一成不變！
而反觀他們自己，卻全都老態龍鍾。
昔日的長刀大棒都各自存於庫房，許久沒有拿出來耍過。
孫平心有感觸，但也並非什麼悲天憫人之輩。
他顧不得敘舊，只上前又問道：“你二人《玄魂煉體法》練得如何了？”
“《玄魂煉體法》？”
老鄒、老魏皆有幾分懼色，但旋即便嘆了口氣，說道：“主家，我們兩個也曾仔細修煉，奈何資質所限，實在難有寸進！”
孫平神識一探，他也發現兩人身上血氣還是一如往常的普通，只略微瞧見幾分玄魂之氣的引子。
“唉……”
孫平嘆息道：“罷了，我與你們主僕一場，也不好威逼過甚。”
他扭頭正欲離去。
老鄒出聲道：“主家還請救救靈鶴鏢局！”
老魏也是欲言又止。
現下的靈鶴鏢局早已是門可羅雀，整個鏢局只餘下他倆生養的三四個子嗣看顧，以往收養的義子、招收的鏢師，這幾年陸陸續續各自奔了前程。
孫平掃了眼鏢局概貌，只輕蔑道：“小小一座鏢局又有什麼值得留戀？”
兩人面露頹色。
孫平話鋒一轉，又說道：“你家要有什麼好苗子，我可以領他們去尋一樁仙緣，那前程可比這座鏢局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