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
“你所言當真?”
大商帝君面上光暈一顫,威勢一凜逼問道。
驅魔師會首阿光點了點頭:“我家慧心禪師便是因此而死,臨死前傳訊所得,做不得假!”
大商帝君又瞧向了九老會的權貴:“阿都,他說的事情,你們知道麼?”
領頭的王室老頭趕緊躬身:“稟帝君,我等知之。大商一應大巫昔日都是帝君您親自出手料理,我等自不敢隨意置喙,想來舊王宮中不過是些殘念作祟。”
“依著慧光禪師的意思,便是舊王宮裡的餘孽受不得控制,已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此等事我們幾個哪敢擅作主張。”
慧光即是那位阿光禪師的完整佛號。
王室老頭的意思也很簡單,便是慧光禪師質疑帝君能力,因而他們才會針對於他,至於真實情況則要等帝君出關才能做決定。
“阿都。”帝君悠悠開口,“這麼多年了,你的修為倒是沒有一點長進。”
“嗯?”王室權貴一愣。
旋即嘩啦一聲脆響。
高坐在王座上的帝君陡然張開大口,一下將身前的王室老頭吞下了肚子,吧唧著嘴說:“我聽說只有廢物才會停滯不前,那這樣的廢物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說完,他掃了其他九老會成員一眼。
後者俱是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反觀慧光禪師兩人,大商帝君卻與他們露出了親近姿態:“阿光,將你知道的事情詳細與我說說。”
慧光禪師上前一步,正色說:“慧心臨死前傳訊回來,說是舊王宮內多出了一尊陌生的大巫殘念,其人長有七枚蛇首,通體冰寒,舉止之間皆是不可知之物。”
大商帝君沒有說話。
他又朝著禁軍首領阿姆瞥了一眼:“阿姆,力士可有派去瞧瞧?”
阿姆低下頭:“並未。”
“慧心禪師身死後,驅魔會與九老會就發生了爭執,禁軍力士並未接到派去舊王宮的調令。”
聽完這些。
大商帝君大致摸清楚瞭如今殷都的情況。
呼呼——
伴著一聲風嘯。
大商帝君顯露出了自己的模樣,一個滿身紋著各種珍奇異獸的粗獷大漢!
“走。”
“跟我一起去舊王宮瞧瞧,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來了殷都左近?”
說完,三人一併懸身而起。
……
湖心島上。
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大堯其他宗門的零散修士。
雪河道君、彌劍道君也在此列,兩人一併入了七殿之中空閒的天和殿休憩。
隨著入島的仙門弟子越來越多,原先的七殿九閣一十二樓很明顯不太夠用,孫平的明月樓也被徵用成了天淵海低階弟子通用的洞府。
基本上一宗便住一殿、一閣、一樓。
一大早,孫平出了自己修行的靜室。
外頭五個來自天淵海的金丹弟子齊聲與他打起招呼:“見過孫師叔。”
另一側,還有一個靜坐的劍冢真人,淡淡地與孫平使了個眼色問好。
四個元嬰、五個金丹,便是如今明月樓裡天淵海弟子的數目。
元嬰真人分屬四脈,除卻眼前的劍冢一脈真人,另兩間靜室之中還有骨林、炎池一脈的真人尚在修行。
至於五個金丹弟子則都是寒淵一脈出身,因而他們瞧見孫平時,分外覺著親切。
化神期的天淵海弟子則去了黑魂真君所在的雅閣休憩。
“明月有圓缺,如今倒是眾修齊聚,儼然如滿月時候了!”
孫平心生感慨,不由點頭。
他修行了這麼多年,大部分時候都習慣了孤身一人,或是投身一處小型勢力。
哪怕是加入天淵海後,他也從未見過這等眾修滿坐的景象,反倒仍舊是一人修行,無關乎日月輪轉。
“孫師兄。”
一側靜室洞開,一名身著白色道袍的年輕道人走了出來。
“張師弟。”
孫平禮貌回應。
來人便是出身骨林一脈的張清真人。
骨林一脈衍自原先天淵海本土的白骨張氏,一家世傳白骨道法的修真家族。
奈何家族體制總歸有所疏漏,張氏傳家數千載,淪落到了族中真人難出的地步。
時任張氏家族且是當時張氏唯一的元嬰真人張古,選擇了加入當時草創一二千年的天淵海宗門,而後張氏又出了一位二代老祖,改革了族中的白骨道法,使得骨林一脈得以現世。
“孫師兄。”張清開口,“你也接到了幾位師叔傳訊?”
孫平搖頭:“並無師叔尋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張清上前一步,傳音說:“孫師兄可曾聽說了?大商的帝君薨了!”
“嗯?”孫平訝然,心想:“大商帝君那可是整個大商朝秉持天命的存在,如何能說死就死?”
他重複問道:“此事當真?這等大事可開不得玩笑!”
張清點頭:“哪裡有假?此事是我家族叔特地傳訊於我的!”
孫平難以置信,愣在原地。
而後與張清擺了擺手,說道:“多謝師弟告知。”
說罷,他又懸身而起,朝著黑魂真君所在的地衍閣飛去。
甫一靠近,孫平便傳音黑魂,問道:“黑魂師叔,可有空閒?師侄有一事不解,特來問詢。”
黑魂飛出。
“何事?可是你也知曉了殷都變故?”
孫平點頭。
黑魂又說:“此事原本我剛打算傳訊與你,既然你也知曉了,那倒好辦,且隨我再去一趟天諭殿。”
“訊息是昨日剛傳出的,說是大商帝君領著禁軍首領、驅魔會首一併去了舊王宮,結果就那個驅魔會出身的禪師靠著地藏菩薩賜下的寶物,方才勉強逃出了性命。”
“你我二人,皆是冷龍之事的親歷者,當被詢問再三,你可曾記得冷龍其人有什麼詭異舉止麼?”
孫平搖頭,試探說:“我與冷龍師叔也不熟悉,只是他原先洞府中擺著不少冰塑,想來應是個沉默寡言之人。”
“然我在此界見著他時,冷龍師叔倒是能言善談許多,我也不知是我妄自揣度,還是真有變化,卻不想竟然應在了此處!”
黑魂真君沒有提及大商帝君因何而死。
但他既然提到了冷龍,那便肯定與冷龍真君扯上了關係。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天諭殿外。
黑魂朝著殿內遙遙拱手,宏聲念道:“天淵海弟子黑魂,請見諸位道君!”
“進!”
石圭帝君傳出話來。
很快,孫平與黑魂便一齊入了天諭殿。
與上次一樣,石圭帝君還是高坐正中,在他左側是弄泉、烈陽兩位出身天帝廟的帝君,最靠後的位置還坐著一位女修,想來應是石母真君。
在他右側,則是坐著雪河、彌劍兩位天淵海道君,另有兩位孫平猜不得身份的陌生道君。
“拜見諸位道君。”
黑魂領著孫平,一道與在場道君行禮。
石圭三人雖得了帝君名號,實際上也都是道君。
在場的道君都並未開口。
而是由雪河道君起身,對著孫平兩人問道:“冷龍被奪舍,此事你們可知曉?”
黑魂拂手,制住孫平。
“回稟道君,冷龍真君應非是奪舍緣由,昔日兩位道君也曾在場,瞧見過剛脫困的冷龍真君模樣,不見其異樣,想來不是奪舍可以形容。”
大堯諸宗並非腐朽的人間王朝。
平日裡興許會有不少繁文縟節,需要去客套一二。
但真要遇到這等大事,諸修之間還會選擇秉公行事,如實述說所見所聞。
黑魂真君的話,無疑又將皮球踢到了雪河、彌劍兩人身上。
彌劍道君一併起身,正色說:“那日黑魂與孫平、冷龍,與我們兩個傳訊,那時冷龍確實一切如常,唯獨頂撞了雪河師兄一二,其他倒無什麼特異之處。”
“黑魂所言也有幾分道理。”
這時候。
在彌劍道君一旁,那位黑袍罩面的陌生道君倏地開口:“應該是念!巫祝傳承之中,大巫以念而存,死而留念,是為詛咒!”
詛咒也就是所謂的巫毒之地、詛咒之地。
“念?”雪河道君一愣,“當真是念?我聽說詛咒之地的形成,乃是權柄之外洩,換言之便是大道遺毒。”
黑袍道君起身:“確實是念!我曾與一位活著的大巫交流過,對方說此間天地,大道如輪,懸而其上。”
“唯有生念之人才可以修行,念力即是巫力,可滋生,可汙濁。”
孫平瞥了一眼,隱隱瞧見了黑袍底下懸滿的各色符籙,心想:“此必是個天符山出身的道君!”
大堯諸宗之間雖都以仙門自稱。
實際上發展至今,強弱已有定數,其中本土仙門之中,最弱者無疑就是天機城。
天機城自老祖以下,並無一位積年道祖坐鎮,只一二新晉道祖勉強維繫體面,體下便是如石母這般的返虛道君之流。
不過天機城戰略意義極大,尋常大規模跨界戰爭,必有天機城修士坐鎮,方可以成型。
因而天機城諸宗之名,至今不曾動搖半分。
其他幾宗,天符山、天爐山同樣至關重要,二者身負了大堯近有六七成的後勤供應,相當於整個大堯的命脈所繫。
再往上則是天帝廟、天師道、天淵海三家。
天淵海門人弟子最多,道君、道祖的數量也最多,但是並沒有什麼鎮壓一世的厲害傳承,因而只是勉強居於第一。
其下,天師道這些年勢頭兇猛,尤其是那位玉龍道子,號稱諸宗道子魁首。
且天師道屍傀大軍,在諸多世界同樣發揮不俗,一貫是諸界征伐的主力之一。
至於天帝廟則更直接,體修本身具有法修不可以取代的優勢,而體修一脈近乎九成都被天帝廟壟斷,因而哪怕是天帝廟修士有所起伏,照樣一直把控著諸宗前三甲的地位。
也正因此,大堯皇族便是天帝廟唐家一脈,而不是其他。
“念力、巫力,不管是什麼,都不是我們這些練氣一脈的修士可以鑽研的東西。當務之急,便是搞清楚冷龍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現在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最後一名道君站起身來,緩緩開口。
其人同樣一身灰白道袍罩面,看不清模樣,但是聲音嘶啞,也較好辨認。
孫平同樣順著對方的話,產生了些許猜測:“原先所有道君都認定了大商世界的大巫留下的是權柄,是近乎於道的機緣之地。”
“但現在天符山的道君卻說了唸的存在。”
“這便意味著原本一個個盼著繼承大巫家業的乾兒子,陡然間發現自家乾爹居然還欠著一屁股債,繼承家業的基礎就是還債!”
也正因此,雪河道君表現出了不可思議。
念,也可以理解為種子。
承其道者,繼其遺念。
大堯修士本就是講究一個無所牽掛,沒有人願意無緣無故地背上鐐銬修行。
“好了!”石圭道君揮了揮手,“不管是甚麼,先搞明白新的冷龍真君會不會威脅到我們的安危,或者說他有沒有得到關於大堯世界的資訊!”
大堯世界!
以往諸宗入侵其他世界,弟子門人識海之中都與遠處宗門魂燈聯絡,身死則會自動抹滅識海記憶。
有本事節制這等手段的勢力,大多早就知道了諸天的存在。
沒本事節制這等手段的實力,自然也比排除了諸多世界的競爭行列。
而現在,新的冷龍真君無疑打破了這一層平衡。
大商世界的大堯修士本就是隱藏在諸多禁地之中,默默採掘著諸多大巫留下來的底蘊。
而現在一名出身大堯的化神真君給他們帶來了變化,對方存在有被“奪舍”的可能,這意味著在新冷龍的腦海中記有生前在天淵海的記憶。
大堯會因此暴露。
原本儒修與釋修相爭的大商世界,莫名其妙就要將大堯諸宗之人捲了進去。
這對在場任何人,都不是一個想要聽到的訊息。
“此事應該還有迴旋。”
雪河道君再次開口,“門中傳訊,冷龍的魂燈尚且搖曳,人並未身死,說不得他反倒是我家篡取此地正朔的機遇!”
“福禍相依,一飲一啄,冷龍若真能承認自家天淵海弟子的身份,便是讓他佔得此間世界,又能如何?”
“且不如試試增援冷龍,便讓他坐穩了位置,先驅釋修,後掃除儒修留下的暗子!”
說著,他將目光投向孫平。
“孫師侄,我聽說你在門中便承繼了冷龍的洞府,不如由你一去?”
“這——”孫平為難,苦著臉色。
但旋即他還是鬆口說:“弟子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