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後。
冷龍洞府內。
孫平身上最後一抹幽藍色的冥湖真元徹底消弭於無形。
取而代之的是，一縷又一縷亮藍色的玄龜真元。
與尋常真元不同，玄龜真元更為悠長綿細，好似波浪跌宕起伏。
運轉真元時，玄龜真元也比前者更加令人心情舒暢。
“《玄龜聞道錄》終於轉修得差不多了。”
“休息的時間也快到了，也不知道宗門給我安排什麼新任務。”
四十年時間。
孫平不止是轉修了真元，同時也突破到了結丹後期的程度。
若光是轉修真元，全力以赴下其實二十年的功夫，孫平就能輕鬆完成。
正是因為一邊要保持修為的穩定增長，一邊又要替換原有的冥湖真元，孫平才足足費了四十年的功夫。
不過這其中。
冷龍洞府也得記上一筆功勞。
得益於洞府內完整的陣法生態，外加底下勾連的天淵海靈脈，孫平才可以這般神速地進階結丹後期。
天淵海的主靈脈。
孫平不知道其具體位階，但顯然至少也在八階之上。
且靈脈之上，佈置著異常嚴苛繁複的陣法，用以供給不同規格的門人弟子修行。
“孫平。”
一聲嘶啞低鳴，倏地從孫平耳旁響起。
伴隨著嘶鳴聲，另有一團黝黑火焰飄蕩入了孫平洞府之內。
火焰內懸著一頁玉帛紙。
孫平運起真元，將玉帛紙攝出，上面赫然寫道——
“茲遣任天淵海門下寒淵一脈弟子孫平，赴大虞世界，協助真靈山道友，滌盪宇內，歸一社稷！”
比起天龍道場的任命書。
這頁玉帛紙要顯得模糊許多。
但事實上，就孫平這些年的瞭解，大多數天淵海弟子接到的敕令便是如此，調往其他幾處大世界，而後由所在地方的門中高修，重新具體安排任務。
“大虞？真靈山？”
看完玉帛紙的內容，孫平不自覺回憶起了大虞世界的情況。
九天大世界。
除去道宗昌盛的大堯世界、釋宗遍地的列國世界、儒道顯聖的春秋世界。
餘下六座大世界，皆有紛爭，乾坤未定！
分為：大虞世界、大唐世界、大周世界、大舜世界、大夏世界、大商世界。
大虞世界以妖靈而昌盛。
界內宗門，多御使妖魂，祭煉真靈。
但再如何運用妖靈之力，大虞世界勢力最盛者反倒是妖靈本身。
尤其是自萬餘年前，釋宗插手其中。
度化大虞界內一頭白象妖王、一頭大鵬妖王、一頭赤蛟妖王，三者各自建立妖國，統御萬千妖靈。
妖靈也可以當做妖獸看待，只是靈智略高一些。
得了釋修之助，三王治下的妖國子民更易化形，修行釋道咒法，金光護身，尋常人族修士難與其匹敵。
孫平得到的差事，就是前往大虞世界，投身真靈山陣營，幫助人族修士抵禦妖國。
“收！”
洞府內。
孫平思量完畢，收攏真元。
起身點齊儲物袋裡的物什，而後便穿上了代表寒淵一脈身份的藍白道袍，戴上道髻。
模樣雖不算英俊。
但配上整齊的裝束，年輕的面容，頗有幾分少年道子的意味。
修真界裡，修士多有養顏之法，但往往奉行一證得證的規則。
築基時什麼年紀，之後一般也就保持著同樣的面容，就算要更改也多是結丹之後、結嬰之後，這些特殊的節點。
這一世的孫平確實修煉神速。
所以也一直保持著一副少年道人銳意進取的姿態。
不像上一世，孫平常以老態龍鍾的鶴髮道人模樣示人。
幾炷香後。
孫平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堯山位置。
他不像黑魂真人，擁有飛入天外天的權利。
尋常宗門修士大多經由堯山營，轉道進入天外天，而後傳送至界外。
大堯修真界的傳送網路格外發達。
天淵海山門處就有直達堯山營的傳送法陣，另有專門修士負責管理、確認來往修士的身份資訊。
孫平耽擱的一二炷香時間，多用於身份文牒的檢查。
“道友。”
一個光頭金丹朝著孫平禮貌拱手。
“你我皆是赴任之人，不如結伴？”
孫平本能想要拒絕。
但對方卻直接說道：“大虞乃是大界，來往不必事事勞煩石君，你我可以乘坐空天飛艇，直接飛往真靈山所在。”
“空天飛艇？”
孫平一愣，他光顧著轉修功法，倒疏忽了更進自己的修真界常聞。
尋常結丹上人自然一輩子也接觸不到所謂的空天飛艇。
“天外天界門花費不少，平日裡多由門中報銷，我二人若是結伴乘坐空天飛艇，不止省去一筆花費，更是能留一次傳送機會。”
光頭上人耐心解釋。
孫平卻是搖了搖頭：“光頭說了半天，半字不提自己的來歷，如何令我信他？”
最主要的原因是，孫平知曉空天飛艇崩壞於空間亂流的機率，數倍高於傳送意外，儘管兩者都算稀罕事情，孫平也不會為了百餘枚靈晶的事情，將自己置身險地。
“謝過道友好意。”
孫平輕笑一聲：“我家天淵海財大氣粗，門中弟子可以隨意支使跨界天門！”
光頭上人臉色一變，罵道：“早說你是高宗弟子，白白費我口舌！”
一旁，另有一個獐頭鼠目的結丹上人，提醒道：“王道友，你聽仔細了！這位道友可是天淵海弟子！”
“天淵海？”光頭上人一愣，旋即再變臉色：“原來是天淵海高足，在下王賀，咱們也是……”
不等他贅言。
眼前早已不見了孫平蹤跡。
堯山營佔地何止數萬裡，其中來自大堯各處的小宗弟子、散修之輩，數目難以計量。
就孫平剛才途徑之處，還算是隻供給結丹上人的特殊通道，若是去往公用的傳送至天外天的陣法處，他能瞧見人山人海的築基修士雲集於此。
呼呼一下。
孫平便坐著傳送法陣，來到了天外天。
入眼處，依舊是雲深霧繞。
只不過天外天之景，並非侷限於一隅之地。
眼前雲朵，非是從前所見，也非是今後所見。
孫平按照之前黑魂真人令他傳送時候，尋著雲橋蹤跡，一路飛往界門所在。
界門之地並不固定。
石君在何處，界門就在何處。
石君也並非只那兩人，據說有數十之眾，只是天外天陣法玄妙，不管孫平如何尋找，他所在之地就只能瞧見兩個。
頗有些違反常識，但這正也是修行的妙處。
沒一會。
孫平就瞥見了兩個銀甲巨人的輪廓。
他將玉帛任書取出，高懸頭上，鴻聲呼喝：“天淵海弟子孫平，受門中師長令，將往大虞世界一行，望石君應允。”
嗚嗚——
石君嗚咽，一如往常。
他們消散雲中，又重新聚合於孫平眼前。
高臺巨手，張目一二。
“天淵海掌印真君手書，確認無誤。”
“九宗印章，確認無誤。”
“真靈玉紙，確認無誤。”
“准許天淵海結丹弟子孫平，傳送至大虞世界。”
隨著石君誦讀流程，孫平也發現了其中些許端倪之處。
道君、道祖修行為重，天淵海諸事皆由掌印真君定奪，掌印是職務，並非道號。
再者，大虞世界不比道場。
傳送程式更加繁瑣，所用的任書材質皆有定例，蓋有不同印章確認，需要反覆再三確認。
終於，幾經檢索。
石君二人高抬巨手，合作拱門姿態。
一道霹靂電門再現眼前。
孫平早有經驗，神識緊鎖自己五識，真元祭出護佑周身。
旋即飛身而上。
轟隆一下——
人已經不在了原地。
……
大虞世界。
四洲靈土，兆萬人族。
大虞世界曾經是一個繁榮昌盛的御靈脩行世界。
真靈山、萬獸林、妖靈谷三家大宗坐鎮三洲靈土，庇佑百家社稷。
只是這一切再萬餘年前就陡然不復。
妖靈谷成了赤蛟妖王棲息的巢穴，其治下的東洲靈土也成了赤蛟妖國。
萬獸林被白象妖王肆意踐踏，治下西洲靈土成了白象妖國。
原本就被妖靈佔據的北洲靈土，如今為大鵬妖王統治，建有大鵬妖國。
東西二洲的人族飽受凌辱，僅有不足萬一僥倖逃到了真靈山管轄的南洲靈土，在一座座人間王朝裡求得庇護。
“真靈山！”
降界伊始，孫平就明確了自己的目的地。
天淵海在真靈山有自己的駐地，一應弟子就需要前往真靈山拜見師長，接取任務。
界外傳送並不穩定。
但大堯修真界發展了數萬年，早已能界定其中偏差。
孫平降臨之地，勉強也在南洲靈土之內，不至於淪落妖土。
玉帛紙仍舊握在孫平手上，這紙不止是孫平出入兩界的憑證，同樣也是他與自家師長互相確認方位之物。
方圓百里，一片綠意。
大虞世界原本也喚作“大虞御靈界”。
顧名思義，其中修士以御使妖靈為修行手段，人與妖靈互為臂助。
孫平沒接觸過這等修行之法，只能用大堯修真界的御獸一道，作為參考之物。
他出身大堯修真界，主流是去偽存真，修行本性之物。
最直觀的就是以靈氣剝解為真氣，真氣精粹為真元，最後結嬰、化神！
四下無人。
孫平倒是心思跳脫。
“修真、御靈，本質上都是向道的手段。”
孫平聯絡起了《玄龜聞道錄》。
天淵海的真君派他來大虞世界並非無的放矢。
御靈之道在於返祖溯源。
妖靈似有天助，血脈之中內含大道之機，人修藉此可以追逐道之真靈。
而孫平之所以被派到大虞之地。
便是因為他所修行的《玄龜聞道錄》，內裡也涉及了血脈之道，更容易適應大虞的修行環境。
舉個例子。
比如冷龍真君，其修行的便是極寒極性的《寒淵問心法》。
所以他被派去了大商世界。
大商世界詳細孫平不得所聞，但聽說是一處神鬼大行其道的詭異修行界。
需得心境澄明之輩，才可以前往其中履職。
“九宗五脈，倒也恰如其分！”
孫平默默點頭。
大堯九宗頗有見地，將道統九分，可以適應不同的世界環境。
可能大虞世界天淵海修士少些，但與之適應的天帝廟修士便要多上許多。
另有何處何地都可以使上力氣的天爐山、天符山弟子，同樣在每一處世界發揮著自己的作用。
“鄒大餅？”
不知怎地孫平突然想起了鄒善其人。
“講道理，鄒大餅也該結丹了，不知今後是否還有相遇的緣分？”
孫平面露笑意。
鄒大餅原本是他自作聰明，提前留好的後手，便是為了防止這一世再次殞命於巨獸之手。
不想天意弄人。
孫平居然破境神速，不知不覺便要勝過了鄒大餅幾分。
屆時兩人再遇，說不得還是孫平這個便宜師兄，繼續照顧鄒大餅行事。
如此想著。
孫平也是懸起身子，按照玉帛紙指引，向著真靈山方向飛行。
九天大世界雖有不同。
但其修行之物仍是靈脈下誕生的靈氣。
只是一料九吃，各家世界將靈氣用作了不同的修行之法。
以至於彼此之間產生嫌疑，甚至不可調和的矛盾！
呼呼——
飛在半空，孫平頓覺大堯的強大。
大虞世界並無所謂九重天護界大陣作為倚靠，天空之屬任由行事。
罡風四溢，靈氣飄散。
這般情況雖然對於散修是件好事，但對於整個世界的安危，屬實少了幾分安全感。
往低下瞧去。
村莊凋敝，塢堡林立。
大虞妖獸不管在哪一洲數目都頗為可觀，經常便有獸潮發生，所以少有村莊聚落，而多以塢堡作為單位。
塢堡屬於小邑。
還有更大的堅城用作人口棲息。
孫平在空中向下看去，可以很清晰地瞧見地面上有著諸多突兀的黑點，黑點大多就是塢堡所在。
成片塢堡，幾座堅城，大致就可以組成一個簡單的國家。
每一個國家都會有真靈山派遣修士，負責宣揚御靈之法，招錄弟子，護衛安危。
比起大堯自然鬆散許多。
但相較孫平去過的天龍道場，倒是別有一番制度所在！
“真靈山治下雖然諸國林立，但別有制度，也算安穩。”
“道場卻是不同，盡數為身後宗門把控，形同傀儡，根本無法自主執行。”
管中窺豹。
孫平也是對大虞世界，作出了自己的一番見解。
有時候修行並非只是修為增長，也包括了見識、見解的不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