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谷。
灰熊妖獸已經烤得差不多了。
唐劈山沒想到孫平會拒絕得這般直接，他原以為孫平至少也會猶豫一二。
當然，作為自小拜入天帝廟的皇室子，唐劈山很快就以爽朗一笑規避尷尬，他攝來整頭灰熊妖烤熟的身子，將小巧而又肥美的一隻前腿撕下遞到孫平跟前。
“來！孫道友，且先嚐嘗我的手藝。”
“多謝。”孫平接過前腿，大口咬了上去。
撕拉——
熊腿肉透著一股焦香，卻又迴盪著甘甜，滋味殊美，更要緊的是順著腿肉還有一道丰韻靈機一併流入腹中，剎那間孫平丹田就平白多生了一道真氣。
“靈膳之道當真精妙！”
孫平默默在心中誇讚一聲，其實他也會些料理靈膳的本事，只是侷限於前世的食材，他只粗通些草木料理，對於大件妖獸肉的烹製並不熟練。
“孫道友，如何？”
“妙極！”
談話間，唐劈山又取出一枚白玉小鍋，將先前處理好的熊肝、熊肺等等內臟一併丟入其中。
孫平也來了興致，言道：“唐道友不如也瞧瞧孫某的手藝？”
孫平攝來小鍋，豪爽地將餘下兩枚凝晶丹丟入鍋中，並順便放入一些大堯帶來的各色靈藥。
“好法子！”
唐劈山誇道。
“孫道友原來也會燉煮藥湯。”
孫平點頭，又取了幾塊熊背肉大快朵頤。
吃到興盡時，唐劈山又從儲物袋裡取出一壺靈酒，酒香撲面而出。
“孫道友且嚐嚐！”
唐劈山攝起酒壺，給孫平也倒了一杯。
“這是我家族叔賜下的三階血煞酒，入口最是火辣！”
“三階靈酒？”孫平有些意外，“那我可得仔細嚐嚐了。”
說罷，他就囫圇吞下那塊熊背肉，攝來酒杯一飲而盡。
火辣辣的酒味混著一股濃郁的靈機一道滑下喉嚨，孫平整個人頓覺爽快。
虛丹法修行出的那枚真氣之晶也在時，陡然暴漲一圈，孫平一下子突破到了凝晶中期。
沒一會。
孫平烹煮的二階藥湯也好了。
各自盛滿巴掌大的青玉小碗飲入腹中，滋味雖比不得灰熊肉好，內中靈機卻是蓬勃尤甚之！
“孫道友好本事！”
唐劈山不禁誇讚一聲。
體修吃靈膳、飲靈酒，滋味其實倒在其次，主要還是多一個攝入靈氣的途徑。
孫平這一頓藥湯，加了凝晶丹作為輔佐，自然是靈機充裕，二階靈膳中少有能媲美者。
孫平推笑道：“唐道友請我食妖熊肉，我自當投桃報李，往這靈膳裡多添些滋補的玩意。”
他一五一十將凝晶丹的事情說出。
唐劈山只笑道：“孫道友倒是個好心腸，這麼多年這麼多前輩入得道場，卻少有真為土著考慮一二的前輩。”
他這話純是誇讚孫平。
這麼多代監察使自然也不缺煉丹師、煉器師，自然也會分丹之術。
只是無甚必要，土著之流天師道自家都無意改善他們的修行環境，又哪裡輪得到其他各家外宗插手？
孫平賜下凝晶丹給清雨，一二人不算大事。
若是普及開來，免不得就要被天師道修士拉去批判一二。
酒足飯飽。
唐劈山也識趣沒有再談及相交之事，他言道：“孫道友可知飛昇大會？”
孫平搖頭。
“這事便是我方才所言雨禾等宗師閉關的源頭，細細數來上一次飛昇大會還是那位道子降界之時，如今倒是稀奇了！”
孫平聽完，也有些會意，他思忖道：“道子降界那是干係到降龍之事，如今不過折了些大屍，怎地也會如此大費周章？”
屍道修行大致分成煉屍與御屍兩類。
像孫平之前見過的劫道屍修外加青屍道人，他們都屬於煉屍一脈。
煉屍就是把自己當做屍傀來煉製，算是體修一脈的下位平替，不太需要消耗太多資源，卻有諸多明顯的害處。
青屍道人那般斷絕五識的弊端只算毛毛雨。
御屍一般只有專門執著於屍道修行的屍道宗門才會涉獵，因為御屍的基礎是神識，而且也需要大量屍傀充作爪牙，才可以形成戰力。
練氣期的御屍弟子也可以透過特殊法器完成御屍，因而少見於散修之屬。
天龍道場作為屍源地，裡頭的修士大多被天師道當做優質屍胚圈養。
一般一尊天師遺蛻入了天師道高修手中，再輔以各種靈材、各式秘法煉製一二，很快就能形成一道化神戰力。
同樣，也有沒有潛力的成屍，死時如何，煉製成屍傀時也就如何！
屍道再如何，其實也與孫平關係不大，他並沒有轉修屍道的念頭。
聽得唐劈山言語，他興趣不大，只回說道：“唐道友任期應該也無多少了罷？”
唐劈山正色道：“還有數十年，倒也不算多。”
其實，一般監察使交接，兩人同宗弟子都能碰面交接情況。
孫平屬於特例，因為他是取代的天符山弟子名額，前面可沒有天淵海的老一輩監察使為他作嚮導，相反後續孫平離任時卻要為後頭的人交接好情況。
“那木魁道友呢？”
孫平又問了一聲。
唐劈山一臉嫉妒，罵道：“木魁這廝是個特例，他入了道場其實已過了一百二十年！”
“嗯？”孫平好奇，“那他怎地還是築基中期的修為。”
唐劈山看了孫平一眼，說道：“沒曾想孫道友觀察倒是細緻，木魁道友修為確實不高。”
練氣修士做不得監察使之位。
那也就是說木魁在築基初期進入道場，混了一百多年還是築基中期，但孫平聽著唐劈山的話好像另有門道，不由心生好奇。
唐劈山也沒有與孫平隱瞞的意思，直言道：“天機城一脈有些特殊，他家祖師收的幾個弟子皆是殞沒，如今已算是斷代傳承。”
能被稱作祖師，那顯然歲數都是極大。
就孫平目前整理的資訊來看，幾家大宗的祖師可能都還活著，甚至都各自達到了某種意義上的長生。
唐劈山作為皇室子，獲取情報的渠道明顯比孫平多得多。
他也有意與孫平打好關係，便又說道：“天機城祖師最後一位死去的那名真傳弟子，想必孫道友也有所耳聞！我聽說你此前便在山越道一地做過散修，那想來也聽過蠱神教名頭。”
孫平愈發好奇。
唐劈山下一句話卻讓他始料未及。
“最後那位天機城祖師真傳便喚作‘蠱神’！”
“諸宗攻伐蠱神教，其實是為天機城祖師清理門戶！”
話說到這裡，唐劈山沒有繼續深入講吓去，因為很多東西都涉及隱秘，兩人不過是築基修為，知道太多並非好事。
夜色漸深。
孫平、唐劈山兩人聊得起勁，也並沒什麼離開的意思。
孫平打趣道：“唐道友那血道秘法練得如何了？我已差人又準備了數千駐軍，也算是聊表一份心意。”
“哈哈！”唐劈山爽朗一笑，“多虧了孫道友幫忙，如今這秘法也算小成了！”
孫平沒有主動開口問詢是何秘法。
唐劈山卻絲毫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直言道：“也請孫道友瞧瞧我這《千軍辟易法》！”
他雙手掐印，口中喃喃。
雙腿紮起，怒髮衝冠。
敕曰：“立威而使千軍易！”
一股蓬勃氣勢從他身上陡然滋生。
再語道：“夫無兩畏，畏我侮敵，畏敵侮我，見侮者敗，立威者勝！”
氣勢愈發高漲。
再言：“一夫當關，怒而生威，可為百萬人敵！”
句句鏗鏘，氣勢巍然。
孫平見著唐劈山這般兇悍，心中也不由自生怯意。
呼呼——
山谷間有風呼嘯。
巨樹上的葉片也不由飛落。
四周雖無靈氣，卻也能隱約瞧見蟲鼠奔竄逃亡。
唐劈山收去神識，直言道：“孫道友，你看這法如何？”
孫平不自覺答道：“端得厲害。”
“哈哈！”唐劈山笑道：“都是軍陣勢法，若真要單打獨鬥著實不美！”
他解釋說：“孫道友，我比不得你！天帝廟弟子雖是錦衣玉食而生，至我這般境地，來日少不得要去那百族爭鋒的璀璨世界。”
“非一人爭，而是千萬人求活！獨行法雖可獨活，卻保不得一寸山河。這等軍陣勢法，才是我等天帝廟修士多加修行的法門。”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孫道友，你家天淵海也多有此類勢法，不過鮮少有人習練罷了！”
孫平點頭。
心裡卻沒有什麼認同感，只暗忖道：“體修果然豪橫，一舉一動便要引我誤入歧途！”
他內心告誡自己：“我是個正經煉氣士，雖無甚長處，卻也是最穩妥的長生路子。我雖然已經得了長生，但只有練氣一脈可以讓我最快破境，讓旁人瞧不出我的端倪……”
孫平其實也很苦惱。
長生本身是一種優勢，但同時也是將他置身於火上烤的劣勢。
入了天淵海名冊，他就逃脫不得天淵海的監管，留下魂燈，可勘察生死。
魂燈，孫平沒有正式錄過。
但想來孫平遇著的是個精擅魂道修行的黑魂真人，對方說不得便在三言兩語間已將孫平些許魂識攝去，放入山門之內監察。
孫平可不敢有任何僥倖。
兩人又是交談了些許修行的要義。
不知不覺，天色重又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