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
孫平瞧了老鄒、老魏一眼。
兩人還在呼呼大睡，唐劈山那一下看來用處不小。
嘩啦——
孫平一道不痛不癢的水球術法打在兩人臉上。
下一刻，他們才算清醒過來。
“主家……”
老鄒欲言又止。
孫平也清楚緣由，只說道：“你們放心，我不是什麼良善道人，但好歹也有幾分底線。”
旋即。
他把一份《玄魂煉體法》丟給兩人。
功法是獸皮材質，上面的文字也是孫平臨時印上去的大梁文字，但實際上這卻是一門源自大堯的煉體功法。
煉體功法與道場昌盛的氣血功法不同，其本身更注重筋骨皮三者的反覆鍛鍊。
而不是導引一種類似真氣的下級替代物氣血。
“這功法你們好生習練，他日說不得便能做個合格的魂屍道兵！”
孫平冷聲說道。
大堯修真界祭煉魂屍道兵的最佳人選還得是體修！
這也是大堯體修一脈沒落的緣由之一，另一個便是因為越是上乘的煉體法門需要的資源越是離譜，如此惡性迴圈，體修一脈自然日趨衰弱。
老鄒收好功法，與身旁老魏互視了一眼。
彼此眼中都透著無奈，他們對孫平原本不錯的印象幾乎跌到谷底，先前龔玥兒說的話他倆也曾聽到。
眼瞅著兩人還是信不過自己，孫平乾脆說道：“你們若還信不過，不如就此回去望江縣城，我也不會攔著你們。”
老鄒、老魏惶恐，他們內心也想回去。
但想了想還是開口回道：“主家，我倆不是這個意思。”
孫平沒有窺心的本事，但面對兩個氣血武夫，光靠著神識聽著他們心跳的頻率變化，孫平就大概能猜出兩人的態度。
老鄒、老魏顯然是害怕自己方才答應的繼續跟隨。
“唉……”孫平嘆了口氣，暗道：“龔玥兒那女的倒是好本事，三言兩語就讓我手下老鄒、老魏嚇破了膽。”
其實也不算嚇破膽。
只是他二人對孫平的信任一下子崩塌了，先前各種救命、賜丹的舉動，在魂屍二字脫口而出時都顯得那般刻意。
“你們兩個回望江縣城吧！”
孫平取出一袋子百草丹，交給他們手上。
“丹藥還得吃，功法也得練，等你們百年之後，我再去尋你們，莫要把我說的話放在腦後！”
此時。
孫平說話的語氣隱有威逼之意。
老鄒、老魏也不敢反駁，只言道：“主家放心，我兩個寸步不會離開望江縣，既然生不能為主家效力，那便等死後甘作主家僕役！”
話說得簡單，其實兩人的臉頰早已被汗水浸潤。
孫平點了點頭，沒有繼續為難他們。
他救下兩人本就是無意之舉，至於魂屍之事也只是心血來潮，孫平原先並沒有加害他們的意思。
修士修為越高，需要的手段便越多。
練氣期時，一柄法器，幾張符籙，就算是闊綽的豪修了。
現在成了道人，且不說術法精煉如何，孫平身上的手段其實少得可憐。
有些有來歷的道人，大多手段層出不窮。
傀儡道兵護道，符籙寶器隨身，更兼有眼花繚亂的秘法暗藏。
同階與同階恍若雲泥。
重活兩世，孫平自然不甘心再做個牛馬道人，所以他一邊轉修更高深的《冥湖養魂策》，一邊也在積蓄自己更多的手段，魂屍道兵只是其一，而非唯一。
“你二人好自為之。”
話音一落，孫平便懸身而起，腳下雲木順勢滑出化作一朵白雲，負著孫平直朝著羽化山飛去。
……
很多事情一旦挑明，就少了很多束縛。
圓月府以西是岩心府，再往西才是羽化山所在的寒翎府。
孫平現在手裡捏著唐劈山、龔玥兒留的兩宗印信，途經岩心府、圓月府時幾乎暢通無阻。
再加上他自己暫代的雲雨道人身份，寒翎府內也幾乎無有阻攔。
只數天功夫。
孫平穿過了兩府之地，遙遙望見了那座雲端中若隱若現的羽化山。
羽化山傳承兩千年有餘，算上創派祖師羽化天師，整個羽化山攏共出了七位羽蛻天師，是整個天龍道場內總計出過天師數量最多的宗門。
哪怕天師道直接遙控的玉龍觀也比不得羽化山。
“韭菜山！”
孫平心中暗自想道。
羽化山七位天師皆有遺蛻，也都各自藏了手段遮掩陵墓。
奈何天師道手段通玄，早期六位羽化山天師遺蛻皆被輕易尋見。
最近的那位雨辰天師遺蛻也便宜飛雲道人先前那位天符山監察使，後者靠著白得的一千功勳，出了道場沒多久就成就了上人之位。
像孫平這般監察使。
也並非人人都能在道場內結丹成功，少數幾個天資卓碩之輩方可以如此行事。
孫平腳踏白雲，飄然至於羽化山前，思忖道：“據唐劈山幾人所言，飛雲道人與他那位師兄皆是假借雨辰天師之名，各自做的關門弟子，我不如有樣學樣，而不是承繼對方身份！”
孫平有手段變化面目，也有辦法模仿先前飛雲所扮雲雨道人行事。
但是孫平始終覺得七假三真不如七真三假。
他若是承繼雲雨道人身份，屬實太過做作，因為飛雲先前也是假扮的身份，他再穿一次雲雨道人的皮，無異於假上作假，很容易露出馬腳。
“起！”
孫平雙手真氣攢動，剎那間身旁出現一個與他模樣相似的紙人傀儡。
“方希吾徒，且隨我回山。”
孫平本尊化作雲雨道人模樣，領著雙目無神的傀儡方希，直勾勾便朝著底下羽化山飛去。
一路上時有陣法綻放光芒，但都被孫平敷衍過去。
他手裡攥著的雲雨印，某種意義上講就是此間陣法的一枚通行鑰匙。
不遠處，
一個白髮老叟呼嘯飛來，遠遠喊道：“雲雨師弟，返山了怎麼不來通知師兄一聲？”
孫平瞥了他一眼，故作虛弱姿態，咳嗽一聲，說道：“師兄見怪，玉龍賊子兇厲，我能撐著回山便是大幸！”
老叟瞥了紙人傀儡一眼，指問道：“此子是誰？”
依著天龍道場的手段，自然瞧不出大堯術法的玄妙。
“咳咳……”孫平嘴裡咳血，只言道：“他喚作‘方希’，是個不錯的修行苗子，我欲領他承繼我小雨一脈道統，還望師兄知之。”
“嗯。”
白髮老叟頷首，笑道：“雨脈興盛，正當由我兩家攜手。”
說著，他便不再阻攔孫平，自顧自地返了回去。
孫平目露兇光，暗道：“下界粗鄙修士，竟然不知道同門相助的道理！”
方才與他碰面的白髮老叟喚作“雨申”，是個老派的凝晶道人，也屬於雨脈。
羽化天山昔日創下羽化山道統，留下風雨雷電四脈，四脈之中都有羽蛻天師，唯獨風雨二脈各自多出了一位天師人物。
因而就有了“大風小風”、“大雨小雨”，所謂的風雨四脈。
再加上雷電二脈，以樹狀圖歸納，整個羽化山傳至今日正好有六脈傳承。
雨辰天師成道最晚，小雨一脈底蘊淺薄，其人又與原先雨脈的幾位宗師有些嫌隙，在山上並無太多興盛支脈的意思。
小雨一脈純粹是飛雲道人那位師兄胡亂搞起來的玩意。
而後又在飛雲道人手上維繫，至孫平這一代勉強算是傳了四代人，四代傳人其中三個都是大堯修士，妥妥一處賊窟惡穴！
孫平徑直飛落。
底下一處山谷雲霧繚繞，赫然便是飛雲道人生前常駐的雨辰谷。
雨辰谷規模不大，飛雲道人本身來歷也不乾淨，自然不會收錄太多弟子給自己平添麻煩。
山谷裡僅有幾具金石傀儡常駐，一見著孫平便徑自依照體內禁制下拜行禮。
嗚嗚嗚——
金石傀儡齒輪攢動，發出碰撞聲響。
孫平沒看一眼，直接奔著飛雲道人的洞府而去。
紙人傀儡跟在一旁，進入山谷後孫平察覺周遭無人，便將傀儡收回了自己的儲物袋。
說實話，紙人傀儡的偽裝極差。
之所以雨申道人以及羽化山陣法瞧不出端倪，純粹是孫平在一側用著神識輔助的緣故。
不管是羽化天師，還是之後的六脈天師，其修行的根本還是昔日天師道祖師傳下來的天心修行法。
本身天心法就暗藏諸多疏漏。
無有神識，也不增壽。
真要按著大堯的情況來，雨辰天師作為羽化山最年輕的天師人物，依照大堯元嬰真人的平均壽命，他此刻便該是大好年華，留在羽化山稱宗作祖。
而非是泯然於天師墓中，反而便宜了飛雲道人那位師兄！
“飛雲道人當真不錯！”
孫平內心誇讚一聲，他一路穿過都未曾見什麼多餘的陣法干擾，也無其他修士生活在山谷修行。
再加上孫平本身就是靠飛雲道人翻車，這才獲得了進入道場的機會，於孫平而言飛雲道人就是一個實打實的好道人！
“不對。”
孫平反應過來，又想道：“飛雲前輩這般好，據龔玥兒幾人所言，他已結成了金丹，我該誇一聲飛雲上人才是！”
心裡雖這麼想，實際上飛雲這人孫平把他當做一個反面教材。
不管他是道人也好，還是上人也罷。
此時此刻對於孫平而言，他都是個死人，一個應該引以為鑑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