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們,三年之期已到,你們的好日子快到頭了,昨日我已將各位的名單傳至望月宗城。
三月之後,你們,包括我,都將以望月宗僕從軍的身份,投入修羅戰場!”
演武場上,蜂腰猿背,氣勢渾凝的中年方塊臉武師秦武安,聲若雷鳴。
他刻意頓了頓,觀察場上弟子們的反應。
都是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乍一聽到即將進入血肉磨盤般戰場的訊息,驚訝,惶恐,乃至於絕望,都在情理之中。
讓他欣慰的是,縱使一個個被嚇得面色煞白,但無他允許,一個個亦只能壓抑內心情緒,不敢多言。
這就夠了,三年時間,儘管他已經竭盡全力教導,但時間太短,資源不夠,連一靈狐境武者都難培養出。
但他對這些弟子本就要求不高,能服從指揮,令行禁止就足夠了。
這些人加入僕從軍,雖避免不了被修士老爺們當炮灰用,但卻也是他秦武安耗費三年心力積攢下來的班底。
只要這些人聽話,他有信心,以他的經驗跟能力,至少能帶兩成人回來!
“爾等也莫要以為僕從軍就是炮灰了,那異界戰場情況多變,稍不注意就能撿到便宜,建業立功。
不敢說拜入宗門,獲得修行之法。
但如我這般,得賜入階武學,寶藥大丹,成就靈狐,奔馬境武者,卻是不難做到的。
今日便到這吧,爾等回去後跟家人說清楚,提前將名單送入上宗,此事是我秦武安不地道,但我亦會做出補償。
木已成舟,你們便是不願,也只能接受,切莫做其他痴妄之想,逃兵只有死路一條!”
秦武安說罷,揹負雙手,只三兩個踏步,就消失在一眾弟子視野之中。
待他一走,一眾弟子剛被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出來。
“老秦他來真的?真就敢帶著我們這幫人去戰場拼命,我爹還當他說笑呢!”
“名單都送上去了,那還能有假?望月宗的徵兵隊可不跟你說笑!”
“老秦不是人啊,便是送名單也該兩個月後再送,這搞突然襲擊,我們想反悔都來不及!”
弟子們看著稚嫩,但才運轉十幾二十年的腦子還算好用,倒不至於被秦武安一番話忽悠的就甘願為其賣命而不自知。
但怎麼說呢,也恨不上這秦武安。
若不是他,他們這些無錢無勢無資質的寒家子,哪能吃得了三年飽飯,日日有肉吃?
山野村夫日子苦啊!
這些年,望月宗窮兵黷武,猛攻修羅界不下,本界人力物力被修羅戰場瘋狂吞噬。
有宗門駐紮的宗城,或還能吃到戰爭紅利,利用從異界掠奪來的資源,生活水平不降反升。
但如極西城這等連城主都只是煉氣小修的偏遠地域,給望月宗出力賣命做炮灰,事後分贓全沒份。
飯吃不飽,命不自由,能活到壽終就寢的就已是前世積下來的福報。
一眾弟子唉聲嘆氣,滿腹愁苦。
知曉自己這三腳貓功夫,去到修羅戰場,怕是當天去,當天埋,活過一天都算大賺,要想全須全尾的回來,簡直痴心妄想。
“阿蘇,待著幹嘛呢,嚇傻了啊,我說至於嗎,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要上戰場,都三年了,還沒做好準備?”
李九搖著好友蘇青的胳膊,見他整個人跟個木頭一般,僵硬的東搖西晃。
暗道好友心理素質還是差了自己許多,不似他這般豁達想得開。
蘇青的確想不開。
他想不通,他一個考上985準備857的新時代好學生,怎麼一穿越,就要參軍入伍做炮灰了?
但原身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旋起激流,讓他不得不接受穿越的事實。
無父無母,由哥嫂拉扯大,從小除了比一般人能吃外,並沒有表現出天命之子,修行天才的潛質。
為了三年飽腹,賣身給秦武安,經過三年摸爬滾打,習武煉體,而今堪堪掌握了一門基礎武技,已算一名合格的炮灰。
習武三年不成,指望他用三個月來逆天改命?
只能說難度很大。
但也要盡力為之。
自甘放棄,不是蘇青的性格。
讓他認命更是做之不到。
前世高考前,三個月衝刺,能博來985的錄取通知書。
此番再衝三個月,未必就不能博出一身能在戰場上自保的本錢!
完全接受完原主記憶,並徹底接受現實後。
蘇青已經渾渾噩噩的被李九帶回至生養這具肉身的黃土村。
簡陋的木質排屋,上住人,下養家禽。
微風吹過,家禽的惡臭味跟屋內炊煙混在一處,一股貧窮困苦但努力生活的氣息撲面而來。
排屋前面,一赤著上身的壯漢,握著鐵錘正在叮叮噹噹的鍛打著斧狀鐵具。
撞出來的的花火令得蘇青渾身一震,擠出笑容,走向壯漢道:
“大哥,我回來了!”
“嗯,馬上開飯了,要是餓了,先去找你嫂子拿兩塊韭葉餅墊墊!”
蘇非凡頭也不抬的應道。
作為家裡頂樑柱,他左肩扛著妻子跟兩個兒子,右肩扛著能吃好吃的弟弟,負擔極重,一刻也不敢多歇。
“現在還不餓,讓大嫂把餅留著,等我晚上餓了吃,大哥這是又接了戰斧訂單?又有人要上山了?”
蘇青湊到大哥身前問道。
大哥天生為打鐵而生,體格健壯,臂能跑馬。
雖未曾習得武技,但年幼時老父還在,耗盡家財為其謀得一鐵匠學徒的差事。
打了十多年的鐵後,方才回來繼承家業,也就是蘇青。
自打望月宗投入修羅戰場,極西城的有名有姓的匠人們先後都被徵調入伍。
當時正在山下老家忙著調教二弟,順便娶媳婦奶孩子的蘇非凡。
恰好躲過一劫,並在這些年內將自身技業打磨至匠師境界。
而今,極西城方圓百里,有能力鍛造戰具的寥寥無幾,大哥便是其一。
只用得上戰具的武者,也日漸稀少。
大哥日常也以為村民鍛造生產生活用具過活,如戰斧這樣以金子計價的大單,也有數十年沒有接到過了。
據蘇青所知,上一次有人求大哥鍛造戰具,便是為了上山狩妖,這一次想來也是如此。
而他之所以關心此事,是他也想上山,到那山裡做個野人,總好過被秦武安帶入戰場,當個死人!
“若早三年接到這筆訂單,你也不用去給秦武安賣命了,不過現在也不遲,最多十來天,我就能將這戰斧煉好,到時拿了酬金,去給你贖身!”
蘇非凡沒有回答蘇青的問題。
於他看來,別人上不上山跟他以及蘇青都沒關係。
蘇青上不上戰場,才是他們眼下迫在眉睫的問題!
“遲了,那秦武安生怕我們逃了跑了,提早將名單送了上去。
現在要想不上戰場,只有逃亡深山或成為奔馬武者,築基修士,百藝技師這幾條路可以走!”
蘇青搖搖頭,心裡又再痛罵了秦武安一通。
儘管,這三年他說過此人無數次好話,對他提供的肉食蛋奶來者不拒,將他視為異父異母的另一個好大哥。
蘇非凡聞言一愣,將手中鐵錘嘭的一聲砸在地上。
渾身肌肉爆起,前胸後背道道蜈蚣狀的疤痕像是活過來一樣,跟它們主人一樣張牙舞爪。
“賊子好生可惡,說好了養你教你三年,只要在出發前一月湊齊雙倍花費,便可恩仇一筆勾銷,贖你回來。
現在通知也不通知一聲,就將名單送上去,這不是鐵了心的要你們死!”
怒火噴張的蘇非凡,扛著百八十斤的鐵錘,就要找秦武安算賬。
蘇青見狀連忙攔了上去。
大哥雖有一番蠻力,亦在多年打鐵的過程中,總結出了些錘人的技巧。
但面對養出內氣的奔馬境武師秦武安,亦是蚍蜉撼樹,自取其辱。
想是如此想,話卻不能這麼說。
“老秦雖然不是東西,但這三年畢竟對我有恩······”
“我蘇家男兒有恩必報,你有報恩之心,大哥很欣慰,大哥這就去做了他,免得賢弟為恩情所累!”
“做了他,上面還會派新的武師接管我們,到那時,我處境或更加艱難!”
“那倒也是,那暫且饒他一回,先回屋吃飯,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