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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石壁

兩位丹師多年沉醉丹道,修為只有金丹五六層的層次,這御劍飛行卻也是一番新奇體驗,雖然站立金劍之上有些侷促仍擋不住不時對著日常難見的美景品評一番。

顧及兩位丹師的安全,王峰並沒有全速飛行,但是他們來到啟靈草生長地也沒用太多時間,出發時王峰心情急迫竟然忘記告知萬仙門,不知萬仙門的護衛何時會到。

兩位老丹師從金劍上下來便被眼前景象震驚,神識掃過之處各種生自天然的藥草比比皆是,其中也有數叢啟靈草。

王峰向二人解釋道:“據我伯父說,過去啟靈草極多,白龍山南十里外的夾谷村附近也可見到。如今啟靈草卻稀少的很,白龍山脈南端也只有這裡還能找到一些。”

兩位丹師也明白了這啟靈草的稀有,兩人先在幾處啟靈草旁做好標記,便開始研究如何架設丹爐,如何煉製。吳姓丹師伸出手指從一叢啟靈草上掐下一段莖葉,藥力便隨著藥草汁液從斷口處流失,心疼得華翁直跺腳 。

“華翁你看,這掐下的莖葉中藥力不會恢復,可是長在地上的啟靈草中藥力並不會減少,這斷口處也癒合的極快。”

“老吳,你就為了查驗藥力如何流失而損傷了一株啟靈草?你可知道,傷了一株便少一株!”

“華翁,這啟靈草的藥力生機全在這藥草汁液之中,或許我們可以用些不需損傷啟靈草的方法來煉製所需丹藥。”

“你這老小子,別賣關子,有屁快放!”

兩位丹師共同在華寶樓中司職,相交數十年,性情雖不大相同,卻深知對方精通丹道也是熱忱丹道之人,早已將對方當作摯友。雖然言語中有爭辯鬥嘴,可一番交談之後,兩人逐漸將話題引入了正題,逐漸轉化為共同謀劃細分職責的誠懇交流。

王峰不通丹道,便留心警戒四周,山坡上樹頂休憩的一群烏鴉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些烏鴉太過安靜,完全沒有尋常烏鴉的聒噪。王峰用神識探查過去,並沒有修士的氣息,這才放心收回神識。

不大會兒功夫,北邊遠處飛來一隻極大的烏鴉,一身漂亮的黑色羽毛在陽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暈。那隻漂亮的大烏鴉直奔著樹頂那群烏鴉飛去,快要抵近時發出一聲刺耳嘶啞的啼叫,樹頂安靜的烏鴉們便一鬨而散四散飛走,大烏鴉則取而代之落在空出的樹頂。

這隻大烏鴉個頭足有兩隻尋常烏鴉的大小,一身黑羽油光閃亮,一雙赤紅眼瞳炯炯有神,這麼漂亮的烏鴉王峰從未見過。尤其那雙赤眼,不時向著王峰掃視,倒令王峰想起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來,不,應該說是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妖修。王峰散開神識籠罩那隻烏鴉,烏鴉身上的氣息雖然內斂,但卻給人一種無法掩藏的強大威勢。王峰斷定這隻烏鴉便是萬玄羽,萬仙門中兩位護法使之中的玄使。

遠處幾道氣息急速奔來,其中一道王峰極為熟悉,是曾在白龍山中相伴了二十餘天的熊妖,現在的萬仙門萬熊心。王峰心中開懷,萬仙門主果然信守諾言為他派來了護衛。那幾道氣息在距離王峰五里時分散開來,其中萬熊心仍是直奔王峰所在,其餘幾道氣息則守住方位將王峰等人護在中間。

“大哥~”

王峰笑呵呵的看著萬熊心跑向自己,萬熊心跑的跌跌撞撞,不時還被自己的衣襟絆住,看來是化形不久還沒有熟悉人形軀體。

“你來做我的護衛?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王峰看著跑到近前的萬熊心發出自己的疑問。

“呼~呵~門主召集屬下,俺就搶著來了。俺們妖族族眷眾多,像那位玄使,他的族眷就經常飛到城裡打探訊息。你一出城俺們就知道了。”萬熊心說著朝遠處的烏鴉瞄了一眼,換來的卻是那烏鴉響亮的啼叫,似乎表達了對萬熊心多嘴的不滿。

王峰看了看兩位正在調整丹爐位置,佈設禁制的老丹師,看來兩人的爭論終於有了結論。他拉過萬熊心:“熊心,既然你們來了,便要煩請你在此單獨護衛一段時間。我有些事情要確認一下,我不在的時候你務必要保護二位前輩不要受到傷害,你能保證麼?”

“大哥,你放心,俺就算死了也不會讓這倆老頭掉一根兒頭髮。”萬熊心拍著胸脯保證。

“那我就先謝過了。”

王峰自然相信萬熊心不會騙自己,不過這兩位老人關係到慕文槐的性命,他要給萬熊心強調保護老人安全的重要性。自他來到那洞穴附近,那種不適不安的感覺也愈發強烈,他能斷定洞穴之中曲阿陽君的軀體定然發生了某種變故。眼下陽君沉睡,無法透過陽君感知那變故究竟是什麼,王峰只能親眼去見證那變故。

王峰移開堵住洞口的大石,進入洞中,洞中一切如故,兩排青銅怪人燈座上燈火依舊昏黃,只是青銅座椅上少了那副黃金面具。

王峰來到青銅座椅後的石壁前,石壁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后羿射日壁畫。王峰能感應到曲阿陽君的軀體就在那道石壁的後面。王峰上一次來到此處是跟隨著曲阿陽君的指引,那時他只在石壁前停留了數息便被陽君召喚至安放陽君軀體的石棺空間,沒能仔細檢視這些壁畫。這一次陽君沉睡未醒,只能依靠王峰自己來尋找去到石棺空間的方法。

王峰將目光放在圖畫之上,仔細審視著圖畫中的細節。

壁畫中一個健壯英偉的男子背影占據了大半的畫面,他站在一棵樹根裸露即將傾倒的大樹上,一腳踏著樹幹,一腳踏在樹枝之上,樹下散落著數根斷裂的枝杈。男子張弓搭箭昂首朝天,正是傳說中射落太陽拯救世人的后羿。

畫中的遠方有無數的手持武器的人影,這些人有的互相廝殺,有的望向天空驚恐萬狀,有的正衝向舉弓射天的后羿。天空中或遠或近並存著十輪太陽,這些太陽便是曲阿陽君等帝俊羲和十子的化身。

王峰以神識掃視石壁,石壁上的痕跡分毫畢現,壁畫中每一輪太陽裡都有著肉眼難以分辨的痕跡,那些痕跡是樣式各異的面具輪廓。

王峰手指輕觸藏著曲阿陽君面具的那輪太陽,有那麼一瞬間彷彿置身千萬年前的戰場,耳畔傳來了無數的殺伐之聲,撕心哀嚎,恍似親臨了那九日墮天的傳奇史詩。等王峰迴過神來,已經置身於石棺空間,他明白這片壁畫被人設定了秘法,唯有曲阿陽君或者他這樣擁有了一絲陽君魂魄的人才能進入這個空間。

曲阿陽君的軀體近在咫尺,這份痛苦與不安更加的深刻。王峰走向石棺,陽君軀體上一點熒光吸引了他的注意,熒光來自後羿箭矢。熒光銀綠交輝正如那道幽影身上散發的光芒,這是王峰上次來這裡時不曾有的現象,不消說這裡的變故定然與冥界的后羿有關。箭矢散發出的熒光正在蠶食陽君的軀體,雖然緩慢但卻是持久的。王峰不知道這些代表了什麼,但與陽君神魂融合的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不安與痛楚,必須阻止熒光繼續擴散。

王峰曾經以日炎法術擊破后羿幽影,如今他還想以這法術嘗試一番,曲阿陽君本是掌控日炎神力的半神,想來這法術不會損傷了陽君的軀體。他大膽走近石棺,運轉靈力於右手招出一顆日炎火球,小心控制火球圍繞著冒出熒熒綠光的箭矢不斷旋轉。那些綠光極為畏懼日炎火球的威力,運轉了小半刻後,那些熒熒綠光紛紛消散不見。

王峰來到石棺近前,抓住曲阿陽君胸口露出的箭尾輕輕向上拔動,只覺有股巨力壓制難以撼動,嘗試數次最終放棄。

王峰仔細檢視石棺之內,曲阿陽君的軀體高大雄健,雖然塵封數千年並無腐朽跡象,只是胸口箭矢周圍有些枯萎腐臭。陽君胸口的箭矢是后羿射九日時留下的,王峰只能認為現在的狀況是身處幽冥的后羿所為,即便是陽君這樣的半神軀體也經受不住后羿那來自幽冥的邪祟力量的侵蝕。王峰也不清楚自己剛才一番操作是永久驅散了箭矢中的瑩火,還是暫時壓制了,一勞永逸的辦法是徹底解決掉后羿。想到這個,王峰有點頭疼,后羿藏身冥界,自己要找到他都難如登天,更何況要剷除他。這必將是個漫長艱鉅的任務。

王峰環顧四周,自己與石棺置於一片虛空之中,雖然四周看似空虛一片卻可以踏足行走,顯然大能修士強行於虛空之中開闢出的亞空間。曲阿陽君曾經說過帝俊與羲和的十子各有信眾,自成部族,想來是陽君被后羿射落之後由族中大能安置於此處。或許現世之中仍能找到這些部族的後人,只是自己人單力薄孤掌難鳴,原本有慕文槐多有襄助此刻他亦落難,只怕慕文桐對自己沒多大好感。王峰撓撓頭,把自己從愁緒之中強行拉回,既然眼下沒有辦法,便安心做好眼下的事吧。

王峰心念轉動,果然轉瞬之間便退出了壁畫空間,融合了曲阿陽君神魂之後便可使用與陽君相關的所有能力。

王峰拿出一枚空白玉簡,將洞中壁畫,青銅怪人燈青銅座椅和青銅寶樹全部刻畫在玉簡中,有了這些圖樣便可以按圖索驥尋找其他幾位陽君的藏身遺蹟。他完成一切便出了洞穴,搬運巨石將洞口封住。

回到兩位丹師身邊,他們正在專心煉丹,從他們嚴肅的表情來看煉製過程並不簡單。兩位丹師在丹爐旁設定許多禁制,隨著丹火的明滅發出微紅的光芒彷彿提醒眾人煉製的不易。

或許是感受到了丹爐旁的緊張氣氛,平日裡憨直的萬熊心也不敢隨意喧譁,見到王峰迴來也只是輕輕的挪到他身邊低聲道:“大哥,你去了好久啊。這倆老頭在裡面燒爐子燒的俺越來越熱了。”

王峰輕輕笑了笑,掃視了遠處樹頂,那隻大烏鴉還在,“燒什麼爐子,這是在煉丹,能救命的丹藥。咱們安靜的等著吧。”

萬熊心乖巧聽話的閉上了嘴巴,他是極佩服身邊這位青年修士的,除了佩服他高超的術法,更是佩服他的勇氣。王峰當時的境界還不如萬熊心和狼妖,卻敢為了救下二妖的性命與金丹境界的修士對抗,最後還獲得了勝利。這樣的存在,值得欽佩,值得信任,無論王峰是何種族,萬熊心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會有滿滿的安全感。

王峰沒有煉丹經驗,當然也不清楚兩位丹師同煉一爐丹的危險,他只是隱隱覺得兩位丹師面容肅穆,神色莊嚴,必然是極為看重眼前這爐丹藥的。

兩位丹師猛然催動靈力激發爐中丹火,口中大聲呼喝,一時間爐火旺盛,火焰溢位爐膛幾乎包裹了整座丹爐。洶湧熱浪直接將萬熊心逼得倒退了三步,鼻尖也沁出許多細小汗珠。妖修無需煉丹,萬熊心自然也是第一次見此場景,從初時的好奇再到無聊又到如今的驚訝,心中極為震撼,難怪人族勢力壓制了妖族,古怪的門道真多!

如此這樣持續了足有百息之久,丹爐中忽然傳來轟鳴之聲,一道肉眼可見的綠光自丹爐頂端射出直達天際,滿溢的丹香自丹爐中散逸出來,王峰只覺透鼻丹香恰如灌頂醍醐令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再看一旁懵懂的萬熊心也是如痴如醉。

兩位丹師一同醉心丹道可謂心有靈犀,同時收回靈力,一人雙手虛託掀開爐蓋,一枚金桔大小的淡青色丹藥自爐內浮起,另一人急忙掏出一個錦盒將丹藥收入錦盒。

一切完畢,兩位老者如同虛脫一般委頓坐地歇了半晌。王峰和萬熊心不敢打擾,便在一旁靜靜等待。

半晌過後,華翁不無喪氣的說道:“老吳啊,你我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