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難得的平靜時光。王峰日復一日的重複著煉丹與送藥的日常,也見證了慕文槐漸有起色的傷情。
每日自太陽昇起之後,兩位老丹師便與王峰聯手一起煉製加入了禍鬥血液的青玉丹,不,現在應該叫青陽丹了。
初時,王峰不通丹道,卻可以輕易掌控日炎火焰,便由二老聯手萃取啟靈草汁液並向丹爐之中新增藥材,他只需按照二老提示催動日炎火焰便可。後來,二老並不親自動手,只是提點王峰如何萃取啟靈草汁液,提示他新增多少分量的藥材,直至煉丹完成。王峰已經由最初的煉製保留不足六成啟靈草藥力的青陽丹,到如今可以煉製出接近保留八成啟靈草藥力的青陽丹了,進步可說是神速。
王峰天資聰穎尤其是通透靈動,兩位丹師略微提點他便領會其中重點,不知不覺二老已將王峰視作自己的丹道傳人,盡心竭力毫無私藏的將自己的丹道傳授於他。王峰自然看出二老秉性,也深感二老毫無保留的指點傳授之恩,這段時間他於煉丹一道突飛猛進對他未來極有幫助。
華翁捋著鬍子不無驕傲的對王峰說:“小友,你領會了老夫的丹道心得便不必再聽那老吳說三道四了,老吳凝鍊藥材略勝老夫,你小心些也未必比他差。不要聽他囉唣。”
吳老丹師氣得鼓起腮幫子吹著鬍子對王峰說:“小友,你莫華翁的自大。須知丹道與修行一樣無窮無盡,且世間萬物萬事都有相通之理,多學多看總沒有壞處。”
其實二老並非有何仇怨,只是多年來既是同僚又是丹道上競技的對手,華翁心直口快又不服輸才有了言語上的擠兌。但二人都對王峰極為滿意,不想相互競爭了多年竟然教了同一個弟子,心中嫌隙早已冰釋。
對於王峰來說煉製青陽丹並不費力,他運用火力旺盛的日炎火焰作為丹火,不僅大大能增加了丹藥之中蘊含的陽氣,還能大幅縮短煉丹時間。眼前這一爐丹藥便馬上要進入最後的階段,隨著華翁一聲提示,王峰運轉靈力提升了爐膛中日炎火焰的烈度,瞬間火焰升騰直竄出爐膛之外。王峰已經連續十餘日操控日炎火焰煉製青陽丹,早已熟記各階段如何操作,此時手法嫻熟心中波瀾不驚,隨著他兩手翻飛爐中火焰愈發熾烈。
只聽王峰一聲暴喝,日炎火焰暴漲數尺後維持三息,丹爐中傳來一陣短暫急促的轟鳴,一道青紅各半的光芒自爐內直射雲端,並在雲端化成虛幻的青牛與紅龍。青牛與紅龍爭相朝著轟鳴不斷的丹爐落下,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甚至紅龍將青牛緊緊纏繞,兩道虛影同時落入丹爐之中。
兩位老丹師見此情景先是目瞪口呆,後又欣喜若狂,兩人慌不迭的開啟爐蓋,將浮出丹爐青芒紅光交纏的丹藥收入一個玉盒。王峰從未見過如此場景,不由問道:“兩位前輩,這兩道虛影是何物?”
華翁帶著興奮的呼喊道:“傻小子,沒見過丹靈?!一枚丹藥若能保持藥材的九成藥力就可稱為極品,而四品以上的丹藥煉製出極品時便會形成丹靈,可以增加數成功效!”
吳老也興奮異常,“哈哈,我們兩個老傢伙一輩子都只是在四品中游徘徊,你小子只不過接觸丹道十幾日就煉出極品的四品丹,哈哈哈,不枉我們費心指導你。”
“老吳,還得是你看人有眼光,若不是你苦心勸慰,我怎能盡心指導這小子?誰能想到他居然有這等天分?!”
王峰被兩位老者誇讚的不好意思,急忙躬身行禮,“小子能煉出這等丹藥全仗兩位前輩竭力教導。兩位前輩待我如子侄,王峰受之有愧。”
吳老扶起王峰:“別說什麼教導不教導,我們兩個老傢伙也就這點本事,總是需要一個傳人的,難不成帶到棺材裡去?也是你天資出眾才能在這麼短時日裡有了這些許成就,但你根基薄弱,還需穩固。”
華翁也點頭道:“老吳說的不錯。我估摸著,有了這顆極品青陽丹,慕主事的傷勢可以提前恢復了。咱們以後的煉丹任務也沒那麼重了。多餘的時間便跟著我們從頭學習煉丹術吧。”
王峰聽了急忙跪倒在地向著二位丹師拜了三拜,“弟子王峰叩謝兩位師父。”
兩位老丹師連忙把王峰扶起來:“滿修真界也不曾有過師父與弟子同一境界的先例。若傳出去,別人得為我們兩個恬不知恥的老傢伙笑掉了大牙。我倆年歲稍長,無論在修為還是在丹道,你早晚有超過我們的一天,我們只是見你本性純良,又資質超群,與你交流煉丹之術,希望自家的經驗心得有個傳承,卻不敢忝為人師。”
“你先把這枚丹藥送到慕主事手上,待你回來再細說煉丹之事。”
“境界相同而做師徒滑天下之大稽,咱們便做那互為師友的忘年兄弟如何?”
王峰來到華寶樓偏殿之外,只見殿內光華閃動,三名金丹修士正在為慕文槐催動陣法。陣法中慕文槐端坐陣眼,任由陣中陣陣純陽正力進入體內消融淤積的陰寒邪氣。這些天青陽丹起了不小功效,慕文槐已經有體力自行走動了,王峰此次來也想和慕文槐說些話。
陣法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可以匯聚天地靈氣,也可以增幅自身功法,亦能吸收天地靈氣化為防護屏障,萬般妙用只在符文與靈紋的組合不斷變化。王峰不禁欽佩起首創陣法這一概念的修士,這般奇思妙想化天地為己用。就如眼前這座陣法,只需數位修士開啟並維持陣法,便能將天地間蘊藏的日光能量轉化為純陽正力導引到慕文槐的體內。慕文槐體內盤踞大量陰寒邪氣,不斷侵蝕著他的經絡氣海不斷吸取著他的生機,使他不能運轉自身修為,淪落為凡俗之軀。這座陣法持續為慕文槐提供著他軀體可以承受的純陽正力,如同三月春風微弱卻溫暖,縱然三尺寒冰堅硬如鐵卻也抵不過和煦春風日夜吹拂,終要化成一波春水。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漸漸靠近最終停在了王峰身側,王峰知道是慕文桐來了。
王峰轉身向著慕文桐躬身行禮,“慕前輩安好,我來給慕主事送藥。”說罷他掏出玉盒奉給慕文桐。
玉盒尚未開啟便有絲絲丹香透盒而出,慕文桐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竟也是頭一次見到能夠透盒香的丹藥,慌不迭的開啟玉盒。玉盒尚只開啟了半分,便有雄勁丹香直衝鼻樑,更有青紅神光微微閃動,慕文桐急忙又將玉盒閉攏。
“這是極品的四品丹藥!”慕文桐也忍不住驚撥出來。
華寶樓常年經營修士所需物品,丹藥自然也是他們經營的一個主項,所以才會高俸聘請了許多丹師作為丹藥供奉長駐華寶樓。慕文桐可以毫不誇張的說,迦丘崍州之內沒有幾位丹師能夠超越華吳兩位供奉,但也從未聽說他們能夠煉製出極品的四品丹,畢竟境界上的差距讓他們很難煉出這種程度的丹藥。慕文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王峰,這個年輕人真是資質不俗的全才,只可惜與自己道不同謀相異,只怕日後只會漸行漸遠。
王峰見慕文桐神色有異,不由問道:“華吳兩位前輩說過這丹藥足以加速慕主事的恢復,慕前輩為何愁眉不展?難道是嘉林城有什麼變故麼?”
慕文桐緩了緩神道:“變故倒也談不上。前些天受了天闡門胡執事之邀前去商談鄧家滅族之後,嘉林城領地分配一事。那胡豐泉一副主人做派,先是將文槐誇獎一番,說什麼沒有文槐捨生取義,便不會有今天鄧家濫用邪法荼毒嘉林真相大白之日,又說什麼要論功行賞從鄧家故舊領土選一塊賜予華寶樓。”
“哦?前輩如何回覆那胡執事的?”
慕文桐:“我看不慣胡豐泉託大姿態,本欲拒絕,後來轉念一想,我若拒絕他或許又拿這白來的土地去收買別的世家,便要求自選一塊。胡豐泉答應的痛快,轉頭卻說鄧家隱秘極多,還需一切調查完畢才能讓我自行選地。這幾日,嘉林城中又來了二三十名天闡門弟子,雖只都是金丹境界卻也為天闡門增添了不少力量。我看這些修士以後會長駐嘉林城,表面上說是調查鄧家過往的不軌行跡,恐怕實際上是要對萬仙門和岫雲觀動強。”
王峰聽了這些話眉頭緊鎖,眼下天闡門在嘉林城中有近二十名元嬰修士又來了這許多金丹修士,論實力已經遠超其他世家仙門,他們若要對萬仙門動強萬仙門便有傾覆之危。
王峰看向慕文桐:“若是天闡門執意對萬仙門動強,不知前輩會支援哪一方呢?”
慕文桐也直視王峰直率回覆道:“眼下天闡門佔盡優勢,我華寶樓不願趟這趟渾水。但若是公子答應了我之前的條件,縱然是華寶樓傾盡全力也會支援公子選擇。”
王峰心中苦惱,怎麼又回到這個老問題來了,就不能有點大愛拯救一下世人免受天闡門跋扈欺凌之苦麼?他抱拳舉手向著慕文桐微笑道:“殿內陣法停了。晚輩去見見慕主事說些話,晚輩告辭。”
慕文桐知道王峰又再拒絕自己,只能無奈的點點頭,由他去了。他知道王峰定然要與自己七弟長談,便識趣的將交還給王峰,“這個你自己給文槐吧。”
慕文槐從陣眼中起身就看見王峰向自己走來,蹣跚著向前迎過來。王峰快走兩步扶住慕文槐,兩人來到殿外。慕文槐自從受傷以來,多日悶在偏殿之中,難得有出來透氣的時刻,此時便貪婪起來大口的吸著屋外的新鮮氣息。
“兄長,這是今日煉製出的丹藥,據兩位老丹師說,這枚丹藥效果奇佳,你再服藥便先服這枚吧。”王峰遞上手中玉盒。
慕文槐接過玉盒覺得沉重,又交給王峰,“為兄乏力,賢弟受累先幫我拿一會兒吧。多謝賢弟,聽說為了給我煉製傷藥,賢弟十幾天都和華吳二老露宿在白龍山脈中,真是難為你了。”
“沒那麼辛苦,再說我也從二老身上學了不少煉丹技巧,吃些辛苦也值得。”
“我聽說鄧家還有幾個嘉林世家族滅了,便派人悄悄查了查,原來這些世家與鄧家關係極好,都與鄧家有著通婚通家之好。”
“我也猜到了。數千人同時身死,倒像是一種以血脈為紐帶的詛咒,想來是那幽影的手段。”
慕文槐拉著王峰向殿內走去:“有些涼,咱們回去殿內吧。”
“多虧賢弟與兩位丹師費心煉製的丹藥,這些日來我感覺好多了,起碼可以自己料理一些事情了。如今鄧家滅亡,嘉林城內沒人威脅賢弟親眷了,要不要把那幾位接回來?”
“剛才聽慕前輩說天闡門又向城內大量增派人手,只怕是要針對萬仙門有不利舉動。兄長,你知道我受了萬仙門的恩惠,實在無法置身事外,暫時還是讓他們再待一段吧。”
“也好。只是天闡門內元嬰修士眾多,你如何管得了?不如去岫雲觀與普明真人談談。”
王峰扶著慕文槐坐上軟榻,將玉盒放在慕文槐身側,“普明真人曾說過要去靈雲觀為我查詢這邪術的線索,我正好可以藉此名義探探他對萬仙門的看法。只怕將他岫雲觀拉入這趟渾水,害了岫雲觀門人。”
“這天闡門自從來到凡域便秉承了闡教的跋扈,常以道統正宗自居,行事狠戾。凡域三州被天闡門壓制,敢怒不敢言的世家仙門多不勝數。若能聯合州內對他們不滿的仙門世家或許可解眼下危局,只是這天闡門主修為通天據說已達元嬰之上,是這凡域頂尖的存在。他若執意覆滅萬仙門,恐怕很難有人可以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