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近的距離，讓許繁喬第一次可以認認真真欣賞他的模樣。
以高挺鼻樑為界，他向來吊兒郎當的臉被燈火分成忽明忽暗的兩半。
額前碎髮的垂落，使他眉峰被擋住，眼皮帶著黑睫的自然下壓，讓許繁喬愣愣看了半晌。
以前沒有發現，他的睫毛居然這麼長，似乎比她的都長。
不知到底因為什麼，從別墅見到他直到現在，就沒笑過，嘴巴一直抿著。
明明一張很吸睛的臉，現在卻把臉板得像要去上墳。
望著這張快要抿成一條線的嘴巴，許繁喬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柯祁沒有拿開手中冰塊，只抬眼看向她，也沒有出聲。
見他表情變得正常，許繁喬試著問道：“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柯祁垂下眼皮。
“那你一直玩深沉做什麼？從在別墅看到你就一直這樣，誰惹你了？還是你在為那晚的事生氣？”許繁喬追問。
“生氣的難道不是你嗎？”柯祁頭也不抬地反問。
“我？”許繁喬指住自已鼻尖，“我生什麼氣？”
像聽到什麼笑話，柯祁在冷笑幾聲後，開始給毛巾換上新冰塊。
“你不生氣好好的回孃家做什麼？連電話都知道不打一個。大小姐我哪裡惹得起，只能保持閉嘴。”
“你說話能別那麼陰陽怪氣嗎？再說誰告訴你我生氣？”
柯祁不再接話，大概是嫌蹲著太累，他盤腿坐上地板，繼續握住她的腳腕開始冰敷。
注意到他的神情開始緩和，許繁喬手撐沙發邊沿，輕嘆了口氣。
“回孃家真不是為了生氣，是心煩，所以想回到我媽身邊待著。”
從有記憶開始，每每待在母親身邊，許繁喬才會覺得心情會變靜。
“我媽身上有種魔力，每次我遇到心煩的事，在她身邊待久一點就會覺得很舒服。”
“那方姨可真厲害。”柯祁捧著她的腳腕回。
“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見眼前男人一直低著頭的乖順模樣挺可愛，許繁喬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其實咱們那晚聊的內容，我這段時間一直有在思考。”
大概是詫異她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柯祁抬眼看她：“思考出什麼了？”
“什麼都沒思考出來。”許繁喬腦袋微垂，肩膀往下沉沉一墜，“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種情緒，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說不出所以然。”
凝神看了她片刻，許久，柯祁突然問她：“你是不是還在對他念念不忘？”
一聽這，許繁喬瞬間擰起眉心，因動作太過激動，差點拉扯到腳腕。
“放屁！我怎麼可能對這種渣男念念不忘！除非我腦子真有問題！”
回想在後花園被柯雋緊緊抱住的那一幕，她恨不得現在就去洗漱間上上下下洗個乾淨。
“不過還是得謝謝你，還好你及時出現，不然我差點就要被他帶走了。”
許繁喬後怕般拍了拍胸脯，語氣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聽著她說完又追問什麼時候可以去洗澡，她現在只想把身上的髒東西趕緊洗掉，柯祁突然輕笑出聲。
“在等會，等消腫了我抱你去洗。”
“不是你這態度轉變是不是太快了點？突然笑什麼？”
“小爺我高興，不能笑？”
毒嘴迴歸，柯祁追問。
“你真確定不是你那裝了水的戀愛腦又開始犯毛病？真不是我想說你，我覺得只要智商大於七十的人，都不會在離開火坑之後，還要再走回頭路的。”
無語白了柯祁一眼，許繁喬嘆著長氣，幽幽解釋。
“這段時間我真的想了那麼多，可能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一場我認真用心對待過的感情。”
“在我的主觀裡，我無法很快捨棄在這段感情裡使用過的情緒。因為這就是人類最大的弱點，我也是人，我沒辦法像用刀那樣把情緒切斷。”
“但我明白，這種情緒絕對不是因為柯雋，我的理智早在發現背叛那天把這個渣男踢出我的世界了。”
“現在是我的腦子在跟我的身體較勁，讓我沒辦法很快把這種情緒割離，不知道這麼說你能不能明白？”
“明白，不就是需要時間麼。”
長篇大論就這樣被明白人柯祁輕飄飄地一句給化解。
許繁喬愣了半天，望著他臉上未來得及處理的傷口，笑著點頭，又搖頭。
“也不能說一定需要時間。”
模稜兩可的話讓柯祁有些莫名。
不過能將二人之間的矛盾解除，今天這個生日宴也算沒白來。
“我只有一句話，別再犯傻。”
被頭頂昏黃籠罩，柯祁低著頭，掌心輕撫她的腳腕，像觸碰世間獨一無二的名貴珍寶，嗓音變得黏啞發沉。
“別讓我做得一切功虧一簣。”
許繁喬，只要再給我點時間。
我不會讓你後悔你的選擇。
...
晚十點。
守在洗漱間門外，柯祁嘴角叼煙，垂眸翻看手機裡的未讀訊息。
聽著一門之隔內令人浮想聯翩的潺潺水聲，柯祁玩心突起。
他想追問在裡面洗澡的美女需不需要幫忙，掌中手機忽地響起來電鈴聲。
低頭看清出現在螢幕上的號碼，柯祁面色微變，沉臉取出煙身夾在骨指。
“我突然有個急電要接，你還要洗一會是不是？”
“嗯，你去接吧，我一個人可以。”
得到許繁喬的回應，柯祁走出洗漱間，來到工作室大廳。
看出鈴聲沒有想要停下的慾望，柯祁接著走到窗邊，摁下接聽。
“喲，二少爺終於肯接啦，這段日子過得怎麼樣啊？”
並不想與對方寒暄什麼，柯祁沉聲問道：“直接說，要多少。”
“就喜歡二少的直接，不多，給我上次的兩倍就夠了。嗨，弟弟我閒來無事，就跑去澳門玩了一圈，沒想到手氣背，全他媽輸光了，這會可就等著二少的資金到賬了。”
“三百萬不夠花？這次要我雙倍？”
“二少這話說得，這年頭幹啥不要錢呀，三百萬而已，這點錢丟進海里連個水聲都聽不見的對不對？二少工作室勁頭那麼足，多少個六百萬賺不到？”
“卡號發來，會有人打給你。”
“好勒，卡號一會就發，二少記得一定要快哦，我這邊急著要呢呀。要是兩天後沒拿到，那就別怪我回江港，到你的工作室來坐坐喝喝茶哦。”
掛了電話，柯祁佇立窗邊。
這通電話彷彿讓他預感到什麼，一張惹眼矜傲的臉上，神色極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