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暗戀許繁喬這件事到底是從何時開始,或許連暗戀者當事人柯祁都無法說出一個準確時間。
沉溺在施淺的話音裡,透過眼前的嫋嫋煙霧,柯祁思緒被拉回到兒時。
...
自從五歲那年母親去世,他被送往孤兒院。
在裡面居住三年之後,他一眼望到頭的生活被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打斷。
西裝男人是江港某家族的管家。
男人說他是這個家族掌權人遺留在外的兒子,還說來到此處的目的是想把他接回家中。
從小到大,柯祁並未從母親口中瞭解過關於父親的一點一滴。
只在母親因病去世後。
透過她筆記本內的寥寥數語,得知她曾經深愛過一個男人。
後來,他被西裝男人接回大家族。
站在一眾光鮮亮麗的人群裡,破破爛爛的他顯得極為渺小。
尤其看到被人群包圍在中間,與他身高相似的矜貴男孩,他更是因自卑將頭彎得更低,恨不得彎到地板裡。
被接回家族之後,柯震南與他講述了很多關於母親的事。
他說母親年輕時很漂亮,母子二人長得很像。
他說他非常對不起母親,他不該欺騙她沒有家世。
他說他是倚靠夫人家的勢力走到如今這個位置。
他說他不能對不起他的原配。
但原配自小體弱,他想著原配離世後,一定要把母親接回,卻得知母親竟然也已經因病離世。
他說既然母親離世,他以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他們的孩子,也就是他。
後來的後來。
他用很短的時間接受並習慣一切。
在管家說辭下,他懂得家族在江港的名望,更懂繼承這個名詞的意思。
他本無意,奈何那位與他身高相似的矜貴男孩一直把他當做敵人對待。
尤其愛在一些重要場合揹著大人不給好臉,踐踏自尊,讓他丟盡臉面。
彷彿想用這樣的方式告知他——
孽種只配去死。
他明白男孩的氣源自哪裡,也清楚私生子這個頭銜不好聽,他明白他不受喜歡,便不再刻意逢迎。
而是待在屬於自已的角落,默數時間快點過去,快點長大就好。
...
每每這個時候,總會有一位姐姐在眾人離開後,將小心翼翼的他從角落拉出,一邊替他拍去頭頂浮塵,一邊笑著對他進行安慰。
“沒事的,我媽說這都是大人之間的事,孩子是無辜的。”
“以後我會陪你玩,但我們玩的時候最好不要讓你哥看到,他看到會生氣,一生氣你的日子就又不好過了。”
“柯祁弟弟,你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千萬別怕,以後有姐姐陪你。”
*
應該就是這個時候吧。
在那個立夏時節。
她像一把閃著寒光卻意外溫暖的匕首,猝不及防刺進他奄奄一息的心。
不僅將他從不被光束籠罩的深淵裡救出,更讓他的心口怦然一跳,然後變成一場無法言喻的盛大。
當時,他不明這種慌張是什麼,伴隨時間推移,在情竇初開的某一天。
他突然意識到原來這場慌張的另一層含義,叫做——喜歡。
...
並沒有明確回應施淺的問題,柯祁挑眉反問:“電話是你讓保鏢打的?”
“不然還能有誰?”施淺哼笑。
“一到這就看到那個騷蹄子坐在吧檯喝酒,怕兩個人掐起來,我手機正好沒電,趁喬喬去廁所,就順手拿她手機讓保鏢給你打了電話。”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變成仇人的二人沒掐成。
反倒是忍不下火氣的她,先替許繁喬扇了騷蹄子兩巴掌。
真說解氣,兩巴掌是萬萬不夠的。
在高中時期得知許繁喬對柯雋的心意時,宋婉清明明和她一樣是替姐妹感到開心的。
畢竟兩家聯姻之事是攤在明面,能在這種利益至上,喜歡強強聯合的圈子和真心喜歡的聯姻物件結婚。
大家都很替許繁喬感到開心。
誰又能想到多年後的現在會發生這種狗血抓馬的事情。
想到許繁喬對柯雋這麼多年的感情付諸東流,施淺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聽到酒杯被施淺“砰”地一聲重重磕回臺面,柯祁睨見她醉眼迷離的眼睛將要閉起,仍要指住他鼻尖。
“我告訴你,好好對我姐妹,別跟柯雋那個該死的王八蛋一樣。”
“褲腰帶松,就他媽給我往裡系死扣!再把持不住,就把雞兒給剁了!”
她含糊其辭地說完,便直挺挺往身後沙發倒去,眼皮闔緊。
恰好這時,許繁喬也被保鏢送回卡座。見自詡酒神的好姐妹醉倒,陸雲雲連忙示意保鏢將她帶回家,又帶領眾人對許繁喬和柯祁揮手說拜拜。
目送浩浩蕩蕩的眾人被經理恭敬送出門外,而身旁有些醉意的女人走起路來似乎也有些搖搖晃晃。
柯祁有些無奈:“不能喝還要硬喝個什麼勁。”
“高興嘛。”周揚站在一旁,笑道,“今晚的大小姐心情很不錯。”
圈內圈外所有人目前都在抨擊柯雋對她的背叛,報復計劃那麼完美。
她的心情當然會不錯。
幸好過程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也幸好他的動作有夠迅速。
只要能讓這個眼盲心瞎的女人看清柯雋本性,這一切就不算白做。
此刻,酒吧仍舊人聲鼎沸。
柯祁將想要直接睡在懷裡的女人拉開,結完酒賬以後,在周揚的幫助攙扶下,他緩緩下蹲在女人面前。
“把她扶到我背上來,好走。”
“行,你撐著點啊。最好別顛著她,喝了那麼多,小心吐你一身。”
與周揚點頭道了別,柯祁很快離開人群,將許繁喬背出Mo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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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門外。
大概是被深夜晚風冷不防刺到,柯祁背上的許繁喬微微睜了睜眼。
來時的車子被停在無人經過的馬路對面,斑馬線的一邊,是紅燈。
她乖乖趴在男人停滯不前的背上。
頭頂是街邊路燈灑下來的昏黃,腳邊被拉長的雙影出現在這片由晚風帶來的清涼裡。
她一動不動,怔怔望著視野裡的筆直街道,等待的路燈,以及他耳廓之上的細小絨毛,和微微泛起的紅色。
紅燈變綠,男人腳步重新提起。呼吸平穩,託她臀部的掌心有力。
他的肩好寬,趴起來很舒服,肩胛骨兩端並不會把她硌疼,像爸爸的。
夜色好重,萬物斷裂,蟬鳴不見。
沉默趴在柯祁肩上,這是許繁喬第一次被除去父親以外的男人背,有一種想要主動依靠上去的微妙感覺。
更意外的是,她覺得這種感覺似乎比在父親的背上,更加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