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祁的聰明和本事似乎讓所有人都忘了，他不過是大學畢業，沒有長輩指點，孤軍奮戰，自主創業的二十三歲男人。
從小失去母親，毫無親情呵護，被親哥欺負，他獨自摸爬滾打所受的壓力，顯然比圈內同輩人多上很多倍。
此話一出，柯震南再次陷入沉默。
無法算清沉默多久，直到悄然移動的陽光來到腳邊，柯震南才在柯祁瞳孔晃動的注視下離開，一字未留。
都說父愛無聲，但柯祁總覺得，柯震南只是把愛全給了柯雋而已。
在房門被闔上的畫面裡，充斥在柯祁黑眸裡的期待，也在一點點消散。
-
門外響起的腳步正在漸行漸遠，柯祁坐在沙發，脖頸彎下，神情悲慼。
推門看到他這副狀態，施淺一邊將早午飯放在桌面，一邊對他碎碎念。
“南叔是不是來安慰你的？哎，我說你也該振作了吧？我知道你的心血被糟蹋很難受，但天又沒塌對不對？就算天真要塌了，不還有我們陪你一起頂著麼？怎麼就不能打翻身仗了？”
回頭看到柯祁無動於衷的模樣，施淺坐到他身邊，將碗筷遞到他面前。
“我都在這了，你就不想問問喬喬怎麼樣嗎？你不想她嗎？”
提到許繁喬，柯祁面無表情的臉總算來了點波動，也終於願意張口發出聲音。
“想啊。”想得心都快痛死了。
“那你——”
“可想有什麼用？”柯祁眼角微垂，面色淡漠，“你也看到老頭的態度了。只要柯雋活著，我這輩子註定是失敗的，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種提不起勁的樣子。”
“誰說你註定失敗？你根本不用覺得喬喬會看不起你好嗎？你們都結婚這麼久了，你覺得她會是那種人嗎？”
“她當然不是，我也沒說她會看不起我，我只是過不去我自已這關。”
恰好這時，送柯震南離開的陳敘舟推門走進辦公室。
對上施淺可以實施計劃的眼神，陳敘舟坐在柯祁另一邊，將他包圍在沙發中央。
“要不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天天悶在辦公室總不是個事。你看你每天都提不起勁，就算真的想關工作室，等員工們回來看到你這種狀態，大家肯定會擔心你，哪裡肯離開呢？”
“他們放了多久的假？”柯祁問。
“就兩週。”陳敘舟回，“再過幾天大家都要回來了。”
“散心就不用了，這兩天咱們把員工的工資和獎金都統計一下，再把辭退他們的賠償也都算一算。等他們回來以後，我會直接宣佈工作室解散。”
不等急性子施淺張口說不行，陳敘舟連忙說道：“這件事不著急。”
“阿祁，我覺得你現在這種狀態很危險，再這樣下去，你真的很有可能抑鬱知不知道？現在繁喬不在，身為你兄弟，我有必要對你的健康負責。”
為二人重歸於好計劃可以實施，陳敘舟板起臉來，利用兄弟關係威脅。
“我現在就一句話，要不跟我出門走走，要不你跟我斷絕兄弟關係，反正我不想看著你再這樣消極下去，我也不想親手把你送到醫院。”
“沒那麼嚴重，我的身體我有——”
啪——
陳敘舟重重一拍桌子。
“你有數？你有什麼數？你自已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將柯祁推向洗手間，陳敘舟站在他身邊，看向鏡子裡鬍子拉碴的男人。
“你自已看看你自已！一身酒味，鬍子拉碴，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覺。”
“要不是你身上的衣服還算乾淨，你現在的狀態和外面的流浪漢有區別嗎？這麼多天你也該睡夠了！今天說什麼也得跟我出門去！”
鏡子裡的男人好憔悴，才短短几天就瘦成這樣，感覺都快瘦脫相了。
下頜突兀又鋒利，乾淨黑白的眼睛變得渾濁，面板蒼白得毫無血色。
若不是鏡子裡的男人能做出和他一模一樣的動作，打死柯祁都不敢相信，這竟然是他自已。
若拿這樣的模樣站在許繁喬面前，她一定會很嫌棄吧。
猜到柯祁心中所想，跟在二人身後的施淺靠上身後牆壁，出聲補刀。
“她不僅會嫌棄，還會覺得你怎麼那麼沒用。許繁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男人要是連面對失敗的勇氣都沒有，你還怎麼當公主的男人？”
並不在意這句扎心般的補刀，透過鏡子對上施淺視線，柯祁開啟水流。
“要是你哥像柯雋對我那樣對你，而你家所有能利用的資源都被你哥捏在手心，我不信你還能說出這種話。”
話糙理不糙，像柯雋這種往死裡折磨不留活路的針對，確實很難對付。
不過看到柯祁不再死氣沉沉，施淺繼續說道：“我明白你在顧及什麼，但你至少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我們大家都可以幫你。你要是願意，我可以找我哥幫忙。”
“怎麼幫？你應該明白在這種圈子，人情債比利益債更大。你找你哥幫忙，我能拿什麼還？”
“這倒也是。”想到自家親哥在生意場上的嘴臉，施淺眉心擰緊，“你想得遠，也很現實。不過有些事總得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就直了。”
望著柯祁彎腰洗臉的姿勢，陳敘舟退到施淺身旁，同樣靠上身後牆壁。
“施淺的話也沒錯，有些事就是走一步才能看一步。這個世上根本不存在把一切都計劃好，然後按照圖紙一步一步施工，從而走向成功的事情。”
“阿祁，我明白你不喜歡把一切設想的太好，但也別把一切想的太壞。”
流水聲響了一陣，便被柯祁溼漉漉的指尖關上。
將面龐擦淨，回頭看向一種姿勢的二人，他懶懶靠上洗手池，失笑詢問。
“你倆什麼時候統一戰線的？”
與身旁的施淺對視一眼，陳敘舟有些無奈地應聲：“還不是因為你，這兩天我們一直都在想辦法。”
“聽你這語氣是多不願意啊？”施淺白了身旁男人一眼，“我施大小姐能在這陪你想辦法，是你的福氣好嗎？”
話落，施淺又白了柯祁一眼。
“臭小子你知足吧你，要不是有我在這想辦法幫你攔著，你早就要被許雲書那個傻逼煩死了好嗎？你——”
不等施淺說完，柯祁突然伸開長臂，將靠在牆上的二人往門外推。
“喂！臭小子你推我們幹嘛！我話還沒說完呢！你不想聽我也得說啊。”
柯祁無奈，給陳敘舟遞去眼神。
“我現在要洗澡，等我洗完再聽你跟我碎碎念成不成？喇叭花。”
陳敘舟聽罷，立即將喇叭花拉出洗手間，替柯祁將房門緊緊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