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突然變大，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枝葉蔥蔥，在風裡肆意顫動。
任由夏風裹挾食物的香味鑽進鼻腔，許繁喬愣在座椅上，久久未動。
望著身旁女人不知在思慮什麼的神情，施淺嘆著氣，說了句經典名言。
“所以說啊，愛情這種東西，就是個奇怪又操蛋的玩意兒。”
有的腐爛，有的刻骨。
有的不分你我，有的相互厭惡。
還有的呢——
連自已的心都搞不清楚。
...
晚上的遊輪趴。
許繁喬沒有心情參加。
在基地山頂透了一整天的氣，她示意王叔將她接回檀莊八號。
今天說是散心，誰知她的心會被打亂得如此徹底。
回想在咖啡館聽到的那些，以及柯祁突然出現卻連面都沒見到又離開。
兩種情緒在她體內互相糾纏，將她擾得很是心累。
回到別墅，時間已來到晚上九點。
站在玄關處，許繁喬低頭換好拖鞋，轉身來到大廳，腳步莫名一頓。
奢華吊燈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
眉目清爽乾淨，低頭敲擊筆記本鍵盤的骨指修長，襯衫領帶被他解開丟在一邊，領子鬆鬆垮垮，導致大面積留白，露出脖頸下突兀的鎖骨。
見她回來，男人懶散朝她投來一瞥，便重新低頭看向電腦。
顧及他今日在基地白跑一趟，許繁喬抿抿唇，主動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什麼時候回來的？劉媽呢？”
“比你早點。”柯祁頭也不抬，“劉媽在給我準備晚飯。”
“這都九點了還沒吃晚飯？”許繁喬關心追問，“你——”
不等許繁喬說完，柯祁一邊敲擊鍵盤，一邊打斷她的話，說話時仍舊頭也不抬。
“真難為大小姐願意抽空關心我，不過我哪有大小姐這麼好的生活，每天瀟灑自在的，今天的飯點已經比平時提前很多了。”
“你這麼陰陽怪氣做什麼？我惹你了？”許繁喬變了臉。
再說她什麼時候每天瀟灑自在了？
她的工作室也很忙好嗎？
“你沒惹我，是我自已犯賤。”
拋開一切跑去基地找她，誰知能看到差點讓他心梗的一幕。
不是他犯賤是什麼？
回想二人一同走進電梯的畫面，柯祁闔上電腦，面無表情從沙發起身。
並未將視線往許繁喬站位移動，他徑直轉身，朝餐桌方向走去。
見狀，她抬腿跟上他腳步，解釋。
“之前那條簡訊是我的不對，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傷害到你了是我的不對，現在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還有在基地沒接電話是因為我去洗手間了，但我後來不是也給你打電話了對不對？”
“我說了是我自已犯賤。”柯祁坐上餐椅，看著站在身邊的女人，“你不用跟我解釋那些，也不用跟我道歉。”
被暖色燈火籠罩著，柯祁的黑眸毫無波瀾，以往那些情緒似乎全部被他丟得乾乾淨淨。
只是這一眼，讓許繁喬覺得二人的曾經過往好像是被刻意營造出來的一種假象。
當假象被無情戳破。
曾經過往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別墅突然變得好安靜，劉媽在廚房的忙碌聲似乎也在頃刻間消失殆盡。
這麼多年，這是許繁喬第一次看到柯祁這種眼神，像看陌生人的冷淡疏離，讓她開始忍不住揣測。
不用她解釋，也不用她道歉，所以突然說這些，是想跟她撇清關係嗎？
是因為什麼要急著撇清關係？
因為人？還是事？
可又能有什麼事？他每天都待的工作室不是一直在正軌上嗎？
既然不是事。
那不就是......
想到許雲書那張洋洋得意的臉，有些洶湧情緒總是來得莫名。
許繁喬攥起懸在身側的掌心，目光變得淡漠，語氣也是。
“呵，現在有許雲書陪著你了，怪不得態度轉變地這麼快。看來咱們的假結婚，是時候該提前結束了。”
“你什麼意思？我——”
不等柯祁說完，許繁喬撂下一句“想離婚我隨時有空”，便轉身離開。
誰知才邁出幾步，她的手臂猛地被一股大力拉扯，整個人也被迫面朝跟上來的男人。
“你真的想跟我離婚？”
柯祁死盯她眼睛，眼尾變紅。他喉結滾動，不可置信的聲腔沾染沙啞。
“許繁喬你沒心是嗎？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居然真的想跟我離婚？就因為許雲書在工作室裡出現？”
“我沒心？我就是有心才在為你考慮不是嗎？現在許雲書天天都會去工作室陪你，我不得趕緊挪位置？”
許雲書許雲書又是許雲書。
她許雲書就是個屁！
“什麼叫為我考慮？又不是我求她天天來工作室，再說你今天——”
“你不用跟我解釋那些。”學著柯祁先前的樣子，許繁喬抬手打斷他的話，“其實在Y國的時候，她就跟我說過喜歡你了，而且她也知道我們倆結婚的事純粹是我為了報復柯雋。”
“既然一開始就是假的，咱們再這樣耗下去也沒有意義。而且關於你當時的幫忙，我也給你打了一千萬，領證也是因為擔心會被柯雋發現所以想演得真實些。”
“我先前也說了咱們是假結婚，所以，咱們都沒必要入戲太深。”
她冷靜說完，眉目仍是一片靜氣。
沒有留戀，沒有不捨，沒有動容。
一對乾淨透徹的眼珠子就這麼定定看著他，裡面沒有任何可以讓柯祁捕捉到的情緒，平靜得要死。
所以他做了這麼多，這個女人對他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的心，怎麼就那麼難進呢。
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一陣瑟縮。
柯祁忍住在胸腔擴散的疼痛，他死死盯著她，握緊不停發抖地手掌。
“操！行！”
“離！誰不離誰他媽就是孫子！”
紅著眼睛結束，柯祁臉色黑沉，隨即繞過許繁喬，往大門方向走去。
伴隨大門“砰”地一聲被重重關上，許繁喬恍惚轉身，看向空無一人的過道，眸光閃動。
身後，劉媽端著做好的湯麵，囁嚅著開口：“少夫人，你和少爺，這是...”
回頭看到劉媽手裡的熱湯麵，許繁喬斂下黑眸，抿著唇角。
“我吃吧，他應該回工作室了。”
劉媽和丁伯一樣，對柯祁都是推心置腹，不怕被她聽到不該聽的。
坐上柯祁坐過的位置，許繁喬拿起筷子，將麵條一下一下塞進口中。
奇怪，明明劉媽手藝不錯，可這一次的熱湯麵，怎麼會沒有味道的。
望著許繁喬味同嚼蠟的模樣，劉媽站在一旁，揣起手心，嘆著長氣。
“今天少爺六點就回來了，我和他說你和施小姐去基地散心，他就說讓我先別弄晚飯，他想等你回來再吃。”
“接著他就坐在客廳裡忙工作，我勸他回書房去忙，在沙發上敲電腦脖子會不舒服，他說不用。然後就這麼一直坐到現在，只為等你回來。”
“是嗎。”許繁喬嚥下食物，勉強擠出笑容，“可是劉媽，我和他……”
“好像已經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