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燥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頭頂蟬鳴刺耳,在熾烈陽光的注視下。
柯祁一步不敢停。
衣物在奔跑中溢位一層血漬,透明密汗沿著額角無聲落下,他努力朝著許繁喬離去的方向用力奔跑著。
但是莊園好大,柯祁從未覺得莊園有現在這麼大。
明明平常只需十幾分鐘的距離,今天卻感覺跑了好久好久都到不了。
不記得跑了多久,視線變得恍惚,柯祁喘著粗氣,透過被細汗染溼的黑睫看到許繁喬進入車身的身影。
步履未停,他鉚足全力加快腳步衝到車身旁,在烈日下敲打車窗。
“給我機會,聽我解釋!”
車外的動靜太大,是司機王叔無法裝作看不到的動靜。
透過後視鏡注意到柯祁後背滲出的血漬,王叔於心不忍,回頭,勸慰。
“大小姐,天氣這麼熱,姑爺又受了傷,再這樣耗下去,傷口怕是要感染,要不還是下去聽他解釋?”
“開車吧。”許繁喬沒有看向窗外,閉眼靠上椅背,“不用管他。”
“許繁喬!就給我一個機會!你開門!讓我進來跟你解釋!”
儘管有車窗遮擋,他的祈求語氣仍能落進她耳朵。許繁喬無可避免地睜眼,偏頭,對上他紅著眼眶的視線。
她沒有摁下車窗,就這麼與他隔窗相望,將眼裡的情緒全部透露給他。
只一眼,柯祁像明白一切,他緩緩放下拍打車窗的手掌,努力撐著即將倒下的身體,五指死死扣在車身上。
他眼睛血紅,裡面似乎有無數不甘與拋不下的苦楚,看得人心口難耐。
“可不可以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如果連你也不要我,我真的什麼都沒了。許繁喬!你開門好不好?我真的可以解釋的!”
大概是受傷的身體堅持不住,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面容也越來越蒼白。
那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現在卻變得那麼脆弱,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
天氣炎熱,許繁喬同樣於心不忍,可被欺騙的情緒卻將她死死拉扯住。
體內那種無法甩開的情緒將她侵襲包裹,她備受煎熬,卻毫無辦法。
最後,她仰頭深吸口氣,強迫自已不再看向窗外。
“許繁喬!別走!”
“王叔!開車!”
兩道異口同聲的喊話,讓車身被無可奈何的王叔啟動。
尾氣在顫動的空氣裡蔓延開來,柯祁仍然利用軀體阻擋在車身旁。
終於,柯震南領著一眾保鏢趕到。
將不肯離開的柯祁拉離車身,亮著尾燈的賓利很快與眾人擦肩而過。
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被保鏢牢牢束縛住的男人,王叔嘆著氣,語調不忍。
“大小姐,你——”
“王叔,你今天話多了。”
從後排傳來的聲音很輕,聲線裡卻沒有什麼情緒。
深知自家小姐的個性絕對沒有外人說得那般柔弱,尤其在面對被欺騙一事上,王叔只得噤了聲音。
誰能想今日來到柯家,自家小姐竟會知曉到這麼一件大事。
私生子竟然給自已的親哥哥下藥?
這份荒唐,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遠處,直到車身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眼含淚水的柯祁終於堅持不住。
這份無法阻止只能看著她默默離去的無力,最終還是讓他體力透支,佝僂脊背,搖晃著倒了下去...
...
幾天後。
許繁喬的畫室。
一心沉浸在創作中的許繁喬心無旁騖,連畫室門被人推開也毫無察覺。
站在身後看到畫布上十分壓抑的色彩結構,阿寶捧著花束走到她身邊。
“姐,花又來了,還是扔掉嗎?”
“扔掉。”許繁喬頭也不轉地回。
花束是柯雋送的。
每天雷打不動,準時送達。
送花小哥是這裡的老熟人,也瞭解許繁喬的身份。見到卡片上的熟悉名字,他悄悄問過小寶:“大小姐是又和以前那位再續前緣了嗎?”
“別瞎說,我姐和姐夫感情好著呢,你別出去亂講。”
二位相處起來明明很和睦,怎麼會說吵架就吵架呢?
再說吵架就吵架唄。
夫妻間哪有不吵架的,可是這段時間為什麼前夫哥又來插一腳?
把花束放在一旁,阿寶試著詢問。
“姐,都好幾天沒看到姐夫了,你倆還沒和好嗎?”
“沒有。”許繁喬黑睫微垂,面無太多情緒,淡淡應聲,“而且他出差了,這段時間不會來。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畫,以後這花也不用進來問我,直接丟了就是。”
聽罷,阿寶垂頭喪氣地離開。
姐夫好久沒有出現,姐的心情似乎也一直不太好。整間變得畫室死氣沉沉,打工人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寶兒小妹怎麼了這是?怎麼垂頭喪氣的?這花是誰送的?”
出門看到施淺站在畫室門口,阿寶頓時像看到救星,兩眼綻放出亮光。
“施姐姐,這花是前姐夫送的。就是我姐的心情最近好像很糟糕,每天就一直悶在畫室裡,搞得我心情也跟著沉沉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柯雋這個渣男真是屬蒼蠅的。
見縫就鑽。
人家小兩口鬧矛盾,他跟個猴似得跟這上躥下跳,也不嫌礙眼。
“小丫頭年紀不大還會跟著操心啦?”施淺拍拍阿寶腦袋,將特意在路上買的甜品遞到她手中,“拿著,吃點甜的,心情就會好了。至於這花嘛,直接扔垃圾桶裡去。”
“謝謝施姐,人美心善,愛你。 ”
目送阿寶蹦蹦跳跳地離開,施淺笑著搖頭,接著轉身推門走進畫室。
看清畫室場景,她倒吸口涼氣。
滿地的畫筆和顏料,到處都是畫了一半的紙稿,還有揉成一團的廢紙。
這髒兮兮的地方。
哪裡還像一個潔癖人會待的地?
“許繁喬你瘋了是不是!”
施淺上前,猛地抽走許繁喬手裡的畫筆:“你看看你把這裡折騰的,搞得跟失完戀發瘋似的!你在幹嘛啦?”
“我在畫畫啊,接了幾個單子,正在趕工。”
“畫畫也不至於把畫室弄成這樣吧?哪裡還有下腳的地?”
“沒事,畫完之後就可以讓阿寶收拾了,你來這找我有事?”
說罷,許繁喬重新拿了支畫筆,剛要轉身,又被施淺掰了回來。
“我來是想告訴你,柯祁那天暈了過去,睡了兩天才醒過來,但一直在發低燒,老是迷迷糊糊的。”
聽到許繁喬很敷衍地“哦”了一聲,施淺無奈:“你不問問我別的?”
“低燒而已,會好的。”
“現在是他發低燒的問題嗎?許繁喬,你到底知不知道——”
施淺話未說完,畫室門被阿寶敲響推開,她面朝二人,掌心握住工作室的電話,一臉工作狀態的面色。
“姐,又是Y國那邊打來的,他們說想跟你談點事,想讓你接。”
從阿寶手中接過電話,許繁喬扔下畫筆,走到一旁窗邊。
聽著一連串的流利英語從許繁喬口中溢位,施淺擰眉分析半天。
潦草分析出許繁喬似乎要被邀請去一趟Y國,參加一個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