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家會客廳的佈置和祖宅沒有太多區別,格局也有些相像。
跟在柯雋身後進入會客廳,帶著做戲得全套的想法,許繁喬大大方方朝主位上的男人喊了聲“爸”。
剛想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柯震南卻放下茶杯,示意她先坐下。
“喬喬,你先坐,天氣那麼熱,先喝杯茶解解暑。”
在圈內長輩面前,該有的禮節與得體,許繁喬永遠不會忘記。
優雅端起茶杯抿了小口,許繁喬笑道:“這茶葉不錯,我爺爺最愛喝。”
從小看著許繁喬長大,對這個得體有禮的漂亮丫頭,柯震南本就歡喜。
後來得知這丫頭竟然喜歡自家大兒子,他更是因為開心笑眯了眼睛。
尤其在聽到許家那位老爺子在電話裡說兩家真是鐵打的緣分。
他那幾天樂得,嘴角差點抽筋。
兩家本就有聯姻關係,現在又加上一層互相喜歡的濾鏡。
他對這樁婚事自然看中。
當初費盡心力想給倆孩子弄一個舉世無雙的婚禮,誰知自家大兒子不爭氣,偏偏弄出這麼一檔爛事出來。
想到是柯祁在婚禮上把爛攤子攬下,柯震南不由鬆了鬆心情。
“知道你這丫頭嘴刁,早上才送來的新鮮茶,趕緊讓人給你泡上。還有你爺爺的,還有你母親和二叔愛吃的糕點和酒水,今早上才讓人送去呢。”
柯家做事她是挑不出一點毛病的。
許繁喬微微垂眸,替家人道謝。
“謝謝爸,爺爺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說最近太無聊,想找爸去釣魚呢。”
“行,有空就陪老爺子釣魚去。”
柯震南呵呵一笑,注意到柯雋遞來的眼神示意,他頓了頓,轉移話題。
“丫頭,爸今天突然叫你過來呢,其實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怎麼說也跟你有直接關係,爸思來想去呢,還是覺得得讓你知道。”
繞來繞去又說不到重點的話,要麼太過嚴重,要麼不知該如何言說。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許繁喬靠上椅背,瞥了坐在身旁的柯雋一眼。
“爸,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就別吞吞吐吐了,我也想知道到底什麼事值得你動用鞭子呢?”
望著柯震南扭扭捏捏不知該怎麼組織語言的躊躇模樣,柯雋急了,放下手中茶杯,脫口而出。
“就下藥那事,我已經查到是誰陷害我了。”
“誰?”許繁喬扭頭看他。
“柯祁。”柯雋一字一頓。
“你放屁。”許繁喬壓根不信,“他沒事給你下藥陷害你做什麼?”
“我放屁?”柯雋笑著拿出手機,將提前錄好的影片遞到她面前。
播放鍵被摁下,畫面出現跳動,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出現在螢幕裡。
哪怕被保鏢摁在地面,仍抬起頭顱,惡狠狠盯著一個方向,大喊。
【我承認是我找人給柯雋下了藥,怎麼?你們父子倆要聯手殺了我嗎?】
落入耳側的熟悉聲音,讓許繁喬渾身一怔,整個愣在座椅上。
她怔怔看著影片裡渾身是血的男人,浮現在她瞳眸裡的震驚和無助,像面對一場朝她襲來的巨大浩劫。
——“柯雋和宋婉清之間的事...不是你搞出來的吧?”
——“如果我說不是我,你信嗎?”
——“只要你說,我就信。”
——“不是。”
...
“許繁喬,清醒點,你看到了,我是被他陷害的,我真的沒有背叛你!”
“我早就跟你說過的,他幫你報復我,就是為了錢,為了他的工作室!”
從耳邊傳來的聲音,讓恍惚之間的許繁喬怔怔望了過去。
這張過於激動的臉有些熟悉,和柯祁有幾分相似,除了眼睛裡的情緒。
回想得知柯雋背叛,在酒吧尋求他幫忙的那幕,還有那段時間的種種。
回想他永遠那麼坦然的情緒和神色,讓她沒有產生一絲懷疑他的心。
許繁喬默默攥緊手指。
如今她被告知,給柯雋下藥的人,竟是一直生活在她身邊的人。
深陷這場無人能打破的沉默裡,許繁喬的思緒正在無法控制地翻湧。
“柯祁,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被騙和被利用,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陣猝不及防地嗡鳴傳來,許繁喬的後腦突然產生一陣針扎後的疼痛。
迫於疼痛,她閉了閉眼。
注意到她有些難耐的神情,柯震南關心問道:“丫頭,沒事吧?”
“沒事。”許繁喬搖了搖頭,睜眼,苦澀一笑,“爸,這件事麻煩你不要告訴我家,你知道我媽和爺爺身體不好,二叔又一直忙於公司,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不等柯震南應聲,柯雋立即反駁。
“這件事怎麼可以不讓他們知道?現在我的清白都恢復了,你難道不想跟他離婚?是他破壞我們的感情啊,寶貝,我真的是愛你的,你——”
“好了兒子。”
打斷柯雋的話,柯震南起身來到許繁喬面前,嘆著長氣解釋。
“丫頭,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們柯家對不住你,你現在還願意喊我一聲爸,爸很高興。”
“你放心,你爺爺那邊我不會告訴他們,爸給你時間去冷靜。不管你冷靜之後是想和柯祁離婚還是怎樣,我們柯家不會多放一個屁。”
看來,她才平靜一段的日子。
似乎又要變得翻雲覆雨了。
可是這場雨已經將她淋了全身,她又該如何全身而退。
...
不想被柯雋糾纏,起身與柯震南說完告辭,許繁喬便轉身離開。
丁伯不知何時守在門口,見她出來,立馬迎身上前:“少夫人,二少爺他知道你來了,正——”
“丁伯,你好好照顧他吧。”
“少夫人不去看看二少爺嗎?”丁伯嘆著氣,“剛剛二少爺知道你來,愣是——”
有關柯祁的一切,她現在不想聽。
揮手打斷丁伯的話,許繁喬不再應聲,而是轉身朝大門方向走去。
注視許繁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丁伯想要提步跟上。
轉眼看到一抹熟悉身影踉踉蹌蹌出現在長廊另一邊,他著急上前攙扶。
“二少爺,你才塗好藥膏,不能下床走動啊!瞧瞧你背後又有血了!”
因失血過多,柯祁唇色變得蒼白。
又因一路過來得急切,他連衣襟上的袖釦都沒有全部繫好。
不知道許繁喬有沒有離開,他緊緊握住楊伯的手,顫抖聲腔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其他,眼尾沾染莫名水色。
“她,她人呢?”
“少夫人走了。”丁伯低聲回,“少爺,少夫人她,她什麼都知道了。”
...
她什麼都知道了?
柯祁脊背一僵,在沉默中搖著頭。
不。
她什麼都不知道。
那些年,那些事,那些過往。
他無法不去關注的背影,和她不經意的觸碰,還有對視後的慌張閃躲。
他那麼多年的暗戀,那麼多年的喜歡,那麼多年都沒膽說出口的表白。
她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啊。
她怎麼會什麼都知道呢?
“少爺!你去哪!小心傷口啊!”
在丁伯的大聲呼喊中,柯祁拖著傷殘之軀,用盡全力往莊園大門奔去。